[摘要]本文從漢賦作品中的服飾形象著眼,論述了漢賦在中國文學史中的重要地位以及體現(xiàn)漢代文化精神的禮樂精神,漢賦中的服飾形象描寫與漢代禮樂精神的關(guān)系。通過漢賦中帝王、嬪妃、武士等的服飾描繪,論述其體現(xiàn)的禮樂精神以及禮樂精神對服飾的影響。
[關(guān)鍵詞]漢賦;服飾形象;禮樂精神
[中圖分類號]G1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09)01-0027-08
一、漢代服飾等級觀念的形成
中國古代社會的政治,是與禮樂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禮樂作為政治統(tǒng)治和社會文化、生活等諸多方面的中心思想和制度,涉及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作為統(tǒng)治階級統(tǒng)治手段之一的傳統(tǒng)服飾文化就必然體現(xiàn)禮樂的精神。這種禮學觀念直接影響了中國人兩千年來的傳統(tǒng)服飾觀念與風格。儒家關(guān)于服飾制度的記載很多,以《周禮》、《儀禮》、《禮記》所載為詳。儒家認為“服以旌禮”①,依禮著服,等級有序,貴賤有別,是儒家服飾制度的顯著特點。儒家還認為服飾從屬于禮儀,適應禮儀的需要,參加祭祀、朝會、兵戎、婚嫁、喪葬等禮儀活動,應著相應的服飾。社會各階層的等級序列和貴賤之別,通過服飾的質(zhì)地、形狀、尺寸、顏色、花紋等體現(xiàn)出來。漢代十分強調(diào)衣著的尊卑,反對社會上的衣著逾制。自從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后,漢代人的衣著便受到儒家思想的制約與影響。這表現(xiàn)在漢儒都根據(jù)經(jīng)學強調(diào)衣著服飾不是小事,而是一件關(guān)系著其統(tǒng)治能否得到“上天”承認的大事。如董仲舒和班固都提出:“王者必受命而后王?!蓖跽弑馗恼罚追?,衣著直接反映著尊卑等級,若尊卑有序,則服制亦應有差:“圣人所以制衣服何?以為絺(chī)纮(hóng)蔽形,彪表德勸善,別尊卑也?!雹诳梢姖h代儒家十分重視衣著的尊卑等級。漢代最高統(tǒng)治者也對這一問題十分重視,成帝、馬太后、明帝、鄧太后與獻帝等人曾下詔要求人們遵守服制。東漢王朝還依據(jù)儒學制定了冠服制度。漢代的冠服種類很多,如長冠、委貌冠、爵弁冠、通天冠、遠游冠、高山冠、進賢冠、法冠、武冠、建華冠、方山冠、巧士冠、卻非冠、卻敵冠、樊噲冠等。這些冠服相當一部分源于古制,既有華夏正服,也有異族胡服,不少冠服還有典制可考。就功能而言,主要是作為身份和等級的標志,制度化和禮儀化的特征較為明顯。
西漢王朝建立之初,由于剛剛結(jié)束長期的戰(zhàn)亂,國力貧乏,無論是統(tǒng)治階級還是普通老百姓,對服飾的要求都只是用來滿足基本的需要,后來經(jīng)叔孫通的說服,劉邦才命叔孫通制定禮儀。叔孫通等人在制定禮儀的時候考慮到當時的經(jīng)濟狀況,只規(guī)定采用秦朝的黑衣大冠為祭服,對一般服飾,除劉邦當年做亭長時用竹皮自制的劉氏冠不許一般人戴之外,并沒有什么禁令。經(jīng)過漢初70余年的休養(yǎng)生息,社會經(jīng)濟得到了一定恢復,物質(zhì)財富有了一定增加。盡管民間的服飾已經(jīng)開始發(fā)生了變化,但是漢文帝只穿弋綈、革舄、赤帶,皇后的裙裾長不及地。這種情況表明漢文帝提倡節(jié)儉,同時也反映了當時的物資仍然不很豐盈。
“文景之治”以后,到漢武帝時期,經(jīng)過多年的休養(yǎng)生息,國家富庶,經(jīng)濟繁榮發(fā)展,服飾也逐漸由儉轉(zhuǎn)奢。由于紡織品產(chǎn)量的不斷增長,用絲綢交換的珠玉犀象、琥珀玳瑁等裝飾品,刺激著服飾水平的提高。當時京師貴戚的穿著打扮逐漸超過了王制;高貴的服裝面料,如錦、繡、綺、縠、冰紈等,原來屬于后妃專用,發(fā)展為富商大賈也都經(jīng)常穿著,甚至貴族之家僮婢都穿繡衣絲履。這些在儒家看來,是一種尊卑混亂的表現(xiàn),是違背禮的要求的,也是他們所不能容許的。所以,到了漢武帝時期,結(jié)束了黃老思想的統(tǒng)治,實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的政治統(tǒng)治之后,傳統(tǒng)的服飾所體現(xiàn)的等級觀念重新確立。漢武帝元封七年(前104),便正式下詔“改正朔,易服色”,表示受命于天,把“元封”改為“太初元上”,以正月為歲首,服色尚黃,數(shù)用五。不過,這次改制只限于尚色,大抵以四時節(jié)氣為服色之別,如春青、夏赤、秋黃、冬皂,而沒有規(guī)定詳細的章服制度。漢成帝時禁止奴婢、女樂等穿著綺、縠等。同時,以青、紫色為貴者的燕居之服,這種顏色與高官的佩綬顏色類似,微賤者不能用此二色。直到東漢明帝永平二年(59),朝廷正式下詔采用《周官》、《禮記》、《尚書·皋陶篇》,乘輿服從歐陽氏說,公卿以下從大小夏侯氏說,制定了官服制度。永平二年正月祀光武帝明堂位時,漢明帝和公卿諸侯首次穿著冕冠衣裳舉行祭禮,這是儒家學說衣冠禮儀制度在中國全面貫徹執(zhí)行的開端。
二、 漢代的衣冠、佩飾制度
漢代的服飾在初期基本上是沿襲秦制,但自從漢武帝采納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的建議以后,禮儀、神權(quán)的意味再次在服飾中濃重起來,禮樂精神中嚴格的等級地位規(guī)定在服飾中的體現(xiàn)逐步明顯,冕服、朝服又有了大規(guī)模、多品種的出現(xiàn)。正統(tǒng)、規(guī)矩、莊重的直線形服飾再次出現(xiàn),在繼承傳統(tǒng)服飾特征的基礎(chǔ)上,又創(chuàng)新出來一批新的服飾。
袍服為漢代有代表性的衣服。當時社會以袍為尊、為貴。漢代袍服不僅開始外穿,而且一直作為參加各種活動的禮服穿用。漢時作為禮服的袍服,其形制與深衣接近,作為常服的袍服款式很多,一般衣長較前期短,曲裾為多,下擺的造型變化也很多。漢代袍服的樣式以大袖為多,袖口部分收縮緊小,稱之為“祛”(qū,即袖口),全袖稱為“袂”。深衣在漢代是諸侯、大夫、士以及貴婦家居所穿的衣服,也是庶人的常禮服。深衣出現(xiàn)于春秋戰(zhàn)國。初多用麻布,色白,齊時用緇布?!抖Y記·深衣》中載:“古者深衣,蓋有制度,以應規(guī)矩繩權(quán)衡。短毋見膚,長毋被土?!睗h時命婦以此為禮服,改用彩帛縫制。西漢婦女深衣衣襟頗長,纏身數(shù)道。(圖2.1)褝衣,即單衣,指深衣中無襯里的單衣。漢代是一般地主和貴族的常服?!墩f文》曰:“褝,衣不重也?!薄夺屆め屢路分姓f:“褝衣,言無里也?!眴我滦沃票姸啵|(zhì)料不一,適宜多種場合穿著。作里服時穿于朝服內(nèi),稱為內(nèi)單或中單,家居時可作便服,也可穿著交際。(圖2.2)褐衣則是粗劣的衣服,用粗毛或粗麻織成之衣,漢代為貧賤者所穿。
儒家思想的禮樂精神的重要展現(xiàn)方式之一是祭祀,漢代服飾制度的重要規(guī)定之一,是不同地位的人在不同祭祀場合所佩戴的冠冕的形制不同,戴不同的冠穿著相對應的衣裳。冕基本上延續(xù)周代的冕,沒有繁細的規(guī)定,只是冕板的前沿為圓形?!逗鬂h書·輿服志》中記載:“冕冠,垂旒,前后邃延……冕皆廣七寸,長尺二寸,前圓后方,朱綠里,玄上,前垂四寸,后垂三寸,系白玉珠為十二旒,以其綬采色為組纓。”天子、公卿、諸侯和大夫按照地位的不同,玉珠的質(zhì)地和數(shù)量也不同?!叭T侯七旒,青玉為珠;卿大夫五旒,黑玉為珠。皆有前無后,各以其綬采色為組纓,旁垂黈纊。”③是在郊天地、宗祀、明堂的時候配戴的。(圖2.3)
西漢初年制定禮儀規(guī)定不許一般人戴的劉氏冠,又稱“齋冠”、“長冠”、“竹皮冠”、“鵲尾冠”等,高8寸,廣3寸,用黑纚(紗類)為之。制如板,用竹皮制作,此冠用作祭祀宗廟諸祀的祭服之冠。這是漢高祖劉邦在做亭長時所創(chuàng)之冠,《史記·高祖本紀》中說:“高祖為亭長,乃以竹皮為冠,令求盜之薛治之,時時冠之。及貴常冠,所謂‘劉氏冠’乃是也?!睉孔⒃唬骸耙灾袷忌ぷ鞴?,今鵲尾冠是也?!薄耙幻L冠’。側(cè)竹皮裹以縱前,高七寸,廣三寸,如板?!薄逗鬂h書·輿服志》中寫道:“長冠,一曰齋冠,高七寸,廣三寸,促漆纚為之,制如板,以竹為里。初,高祖微時,以竹皮為之,謂之劉氏冠,楚冠制也……祀宗廟諸祀則冠之。”(圖2.4)委貌冠與皮弁形制相似,委貌冠長7寸,高4寸,上小下大形狀如同覆杯,用黑色繒絹制作,而皮弁用白鹿皮制成,是公卿諸侯大夫行大射禮時所服之冠。(圖2.5,圖2.6)武冠,也稱為“武弁”、“大冠”,是諸武官所服之冠?!逗鬂h書·輿服志》中寫道:“武冠,一曰武弁大冠,諸武官冠之。侍中、中常侍加黃金珰,附蟬為文,貂尾為飾,謂之‘趙惠文冠’。胡廣說曰:‘趙武靈王效胡服,以金珰飾首,前插貂尾,為貴職。秦滅趙,以其君冠賜近臣?!保▓D2.7)巧士冠,前高7寸,后相通,直豎,是漢代皇帝祭天時侍從所戴的禮冠。方山冠是漢代祭祀宗廟時表演樂舞者所戴的禮冠,類似進賢冠,用五彩縠制成。(圖2.8) 除了上述在祭祀場合所戴的禮冠之外,不同地位、官職所配戴的冠帽也有嚴格的區(qū)分,和等級規(guī)定。例如通天冠,是皇帝所專用的。(圖2.9)遠游冠,形制與通天冠相似,原為楚人之冠,秦滅楚后采用,漢時為天子諸王所服?!逗鬂h書·輿服志》記載:“遠游冠,制如通天,有展筩橫之于前,無山述,諸王所服也?!保▓D2.10)進賢冠為漢代文官所戴之冠,前高7寸,后高3寸,長8寸,冠上有橫脊,稱為梁?!逗鬂h書·輿服志》寫道:“進賢冠,古緇布冠也,文儒者之服也。前高七寸,后高三寸,長八寸。公侯三梁,中二千石以下至博士兩梁,自博士以下至小史私學弟子,皆一梁。宗室劉氏亦兩梁冠,示加服也?!保▓D2.11)高山冠,是齊王所制之冠。秦漢時是使臣、謁者、仆射所戴之冠?!度Y圖》:“高山冠,一曰側(cè)注。高九寸,鐵為卷梁,秦制行人使者所服,今謁者服之?!保▓D2.12)法冠,或稱“獬豸冠”,傳為楚王所制。冠上裝飾有能辨曲直的獬豸。秦漢承其形制,用作法冠?!逗鬂h書·輿服志》記載:“法冠,一曰柱后。高五寸,以纚為展筩,鐵柱卷,執(zhí)法者服之,侍御史、廷尉正監(jiān)平也。或謂之獬豸冠。獬豸神羊,能別曲直,楚王嘗獲之,故以為冠。”(圖2.13)卻非冠,漢代宮殿門吏仆射所服。(圖2.14)卻敵冠,漢代衛(wèi)士所戴之冠。(圖2.15)樊噲冠,本為漢將樊噲所戴之冠。樊噲在鴻門宴上保護劉邦,十分忠勇,后來供司馬殿門衛(wèi)士配戴。(圖2.16,圖2.17)在漢代,庶民不冠,罪犯更不能冠。
日常生活中的一些首服,也有尊卑差別。幘,是束發(fā)的巾,起于戰(zhàn)國時秦國,后形成以顏色來區(qū)別貴賤的制度。起初幘與巾有別,僅是束發(fā)用,幘上要加冠,偶爾會有單獨戴的,但不普及。入漢以后得以普及和完善,西漢時,幘在很長時間里為賤人之服。應劭在《漢官儀》中說:“幘者,古之卑賤執(zhí)事者不冠者所服也?!焙髞韼九c巾逐漸合而為一,并且成為流行常服。巾的顏色與冠、幘一樣,也是身份、地位和職業(yè)的標志。如官奴巾為青色,童仆為黑色,先為小吏后又為民者為白色,武士、衛(wèi)士為紅色,百姓為白色等。甚至還利用巾的顏色來從事某種活動,像東漢末年張角領(lǐng)導的黃巾大起義,利用黃色的巾作為區(qū)分敵我的標志。(圖2.18)
三、漢賦中帝王、嬪妃、武士等的服飾描寫體現(xiàn)了禮樂精神
漢賦在中國文學史上有著巨大的價值和不可替代的地位。我國的賦文學源遠流長,在戰(zhàn)國時代就已經(jīng)產(chǎn)生,以后歷代都有作品出現(xiàn),至今仍有很多作品流傳。但真正成為文學的一種形式,還是以漢賦為代表。漢賦,是漢代文學的代表,是繼《詩經(jīng)》、《楚辭》之后,在中國文壇上興起的一種新的文體。在兩漢400年間,寫詩的人很少,作賦的人極多,兩漢文壇幾為漢賦所壟斷。根據(jù)班固《漢書·藝文志》記載,僅西漢就有賦家70人,作品894篇。東漢更多,只是因為年代久遠,存世的作品不多。根據(jù)費振剛先生等輯校的《全漢賦》統(tǒng)計,漢代賦家87人,作品305篇,其中存目31篇。內(nèi)容涉及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相當豐富。同時,漢賦在中國文學史上,也是最有爭議的。后世的文學家和文學研究者們大多認為漢賦的成就沒有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那么突出,加之在諸多賦篇中,字詞生僻,詞藻堆砌,讀起來艱澀難懂,給人們閱讀欣賞增加了很多困難。大概也正是這個原因,兩千年來,漢賦除收入史書及《文選》中的部分重要篇章有簡單注解外,未有人認真整理研究過。尤其是新中國建國后30年中,它幾乎被視為封建糟粕而被遺棄。但是,這并不能降低漢賦在中國歷史尤其是中國文學史上的地位。
漢賦按體裁取向大體分為兩類。一類是抒情述志的短賦,另一類則是以鋪陳排比為主要手法的“體物大賦”,后者是漢賦的主流。我們讀漢賦,特別是讀有代表性的漢大賦,常常會感受到一種歡快的氣氛,一種強大的力量,這就是蘊涵在作品中的大漢帝國的繁榮和強盛。賦家們多懷著激動和自豪的心情來描述大漢帝國創(chuàng)建的歷程和大漢帝國的聲威,這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頌歌在以往未曾有過。中國在夏、商、周三代以前,是國家機構(gòu)逐漸形成的階段,即使是最強盛的時期,王朝的統(tǒng)治范圍也僅限于中原狹小地區(qū)。秦雖統(tǒng)一中國,但統(tǒng)治時間短,又多行暴政。兩漢時期則掀開了中國歷史嶄新的一頁,漢賦作品中對大漢帝國的歌頌和贊揚,是人們面對這種嶄新生活所產(chǎn)生的嶄新思想感情的流露,是時代精神的宣揚。
漢賦作品中對于當時社會環(huán)境下不同等級地位人物服飾的種類、樣式、質(zhì)地、顏色以及穿著規(guī)范都有詳細記載和生動描述。儒學特別注重禮樂與帝王的關(guān)系,漢賦中為帝王歌功頌德的文章很多,對于服飾的描寫多見于帝王、后妃、宮廷武士等形象中,從服飾具體制度的規(guī)定中體現(xiàn)儒家的禮樂精神。用來區(qū)分等級、尊卑地位的冠帽、衣裳在漢賦作品中都有所描述。特別是其散體大賦尤以描寫田獵、宮殿、歌舞等內(nèi)容最為精彩,對儒家思想中的禮樂精神主要體現(xiàn)在描述主張“節(jié)儉之風”、苑囿田獵、歌舞之賦和宮殿臺榭的內(nèi)容中。這些描繪不僅僅是單純的藝術(shù)、審美的表現(xiàn),而且是漢代思想禮樂精神的文學體現(xiàn)。
西漢前期著名辭賦家鄒陽在《酒賦》中描寫君王:“曳長裾,飛廣袖,奮長纓。”是對漢代以袍服為貴,君王禮服樣式的最好說明。
東漢的賦家張衡在他的作品《東京賦》中,對帝王郊外祭祀天神時穿著的服飾進行了描寫:“乃整法服,正冕帶,珩(héng)紞(dǎn)纮(hóng)綖(yán),玉笄(jī)綦(qí)會?;瘕堩?fǔ)黻(fú),藻繂(lǜ)鞶(pán)厲。結(jié)飛云之袷(jiá)輅(lù),樹翠羽之高蓋?!睗h代對祭祀極為重視,當時的禮儀制度對帝王祭祀時的服飾、車馬、儀仗等都有嚴格的規(guī)定?!澳苏ǚ?,正冕帶,珩紞纮綖,玉笄綦會”是帝王祭祀時穿的服飾?!胺ǚ笔枪糯Y法所規(guī)定的服飾?!懊帷笔堑弁鹾统剂旁谥卮蟮涠Y上戴的帽子。《后漢書·輿服志》記載:“天子、三公、九卿、特進侯、侍祠侯,祀天地明堂,皆冠旒冕,衣裳玄上纁(xūn,即淺紅色)下?!薄扮瘛⒓?、纮、綖”都是冕冠上的裝飾。“珩”是指結(jié)冠冕于發(fā)髻上的橫簪,同“衡”?!凹崱睘楣糯诿嵘舷惮櫟膸ё??!袄€”指古時冠冕上的紐帶,由頷下挽上而在笄的兩端?!敖灐笔歉苍诠诿嵘系难b飾。“玉笄”為玉制的簪子,古代用以插住挽起的頭發(fā)或弁冕?!棒霑敝?,綦是古代皮冠縫合處的玉飾;帽子上綴結(jié)采玉的縫隙叫會?!盎瘕堩腠?,藻繂鞶厲”指帝王在隆重場合穿的袍服上繡著龍、火等各種紋飾?!绊腠辍敝腹糯Y服上所繡的花紋。黼,黑白相次,作斧形,刃白身黑;黻,黑青相次,作兩獸相背形?!逗鬂h書·輿服志》記載:“冕服九章,初一曰龍,次二曰山,次三曰華蟲,次四曰火,次五曰宗彝,皆畫以為繢(huì);次六曰藻,次七曰粉米,次八曰黼,次九曰黻,皆絺以為繡?!保▓D3.1) “藻繂”是古代便于附著圭璋等玉器裝飾用的墊子,用皮革制成,上面畫有彩色花紋?!绊Q厲”是古代衣服上的帶子。
帝王祭祀時乘坐的馬車同樣有明確的規(guī)定。旌旗,車上的裝飾,馬匹的數(shù)量,馬身上的飾品和天子穿著的冕服都是配套的。文章中對天子在祭祀時所穿著的服飾和車上旌旗以及車馬裝飾的描繪,反映了漢代禮儀制度中對帝王祭祀服飾及車馬的嚴格規(guī)定。同樣不同等級官職的官員的服飾車馬也有嚴格的規(guī)定。
西漢揚雄的《羽獵賦》中描述德高望重、學問出眾的大儒乘坐軒車,戴著高冠,穿著各種顏色不同的衣裳?!办镀澓貘櫳犎澹碥幟?,雜衣裳,修唐典,匡雅頌?!薄败帯笔枪糯环N前頂較高,有帷幕、曲轅的車子,供官職在大夫以上的官員乘坐。
東漢末年劉楨在《魯都賦》中描寫官宦服飾:“繪弁端衣,散佩垂紳?!薄佰汀?,冠,古代男子穿禮服時所戴的冠,吉禮之服用冕,通常禮服用弁。弁又分皮弁、爵弁。皮弁用于田獵戰(zhàn)伐,爵弁用于祭祀。(圖3.2,圖3.3)“佩”,古代系于衣帶上的飾品?!凹潯笔鞘谘g一頭垂下的大帶子。漢代佩飾是服制不可缺少的部分,用革帶系于前面垂于腰帶下的飾品,稱為蔽膝。在冕服中稱為“芾”(fú),祭服中叫“黻”或“黼”,其他服裝上為“[韋]”(bì)?!逗鬂h書·輿服志》中記載:“古者君臣佩玉,尊卑有度;上有韨(fú),貴賤有殊……韨,所以執(zhí)事,禮之共也。故禮有其度,威儀之制,三代同之……徐廣曰:‘韨?cè)缃癖蜗?。’”這句對冠與蔽膝的描述和《后漢書》中的記載相符,真實詳盡地反映了漢代的禮服制度。
西漢著名辭賦大家司馬相如的代表作《上林賦》中描繪武士的服飾:“蒙鹖(hè)蘇,绔白虎,被斑文,跨壄(yě)馬,陵三嵕(zōng)之危,下磧(qì)歷之坻,徑峻赴險,越壑厲水?!薄懊甥i蘇,绔白虎,被斑文”是漢代武士服飾的特點。漢代武將所戴的冠,加貂尾的叫“趙惠文”冠,加鹖尾的叫鹖冠。這些原為胡人裝束,后延至唐宋,一直為武將所用。還有和武冠配套的衣褲,中國早期的褲無襠,類似于今天的套褲,《說文》曰:“绔,脛衣也?!闭f明了其只遮擋腿部的特點。到了漢代才發(fā)展為有襠之褲,稱“裈”,有襠之褲的出現(xiàn)便于勞動、射獵和騎馬作戰(zhàn)?!逗鬂h書·輿服志》中記載:“虎賁(bēn)將虎文褲,白虎文劍佩刀?;①S武騎鹖冠,虎文單衣。襄邑歲獻織成虎文云?!薄渡狭仲x》中所描繪的軍容與后漢書》中記載十分吻合。(圖3.4)
張衡的《西京賦》中描繪武士們穿著丹黃色、淺絳色的衣服,戴著赤黃色蔽膝,一個個睜大眼睛仰視,顯出很威武勇敢的樣子?!熬煟╰í)衣韎(mèi)韐(gé),睢(su?)盱(xū)拔扈。”“朱鬕(mà)(jí)髽(zhu?。舶l(fā)如竿?!蔽涫總冇眉t色的帶子束額并露出雜以粗麻的發(fā)髻,頭發(fā)高束直立如同竹竿。這段描寫正是反映了漢代男子的戴幘,其用來裹束頭發(fā),防止頭發(fā)散落而妨礙行動,戰(zhàn)國時期秦國專為武士用。漢代則不分貴賤均可戴用?!逗鬂h書·輿服志》記載:“古者有冠無幘,其戴也,加首有頍(kuǐ),所以安物……秦雄諸侯,乃加其武將首飾為絳袙(pà),以表貴賤……漢興,續(xù)其顏,漤(lán)摞(luò)之,施巾連題,漤覆之,今喪幘是其制也。名之曰幘。幘者,賾也,頭首嚴賾也……武吏常赤幘,成其威也?!保▓D3.5,圖3.6)
張衡的《東京賦》中描寫了帝王郊外祭祀時儀仗中武士們的裝束:“髶(róng)髦(máo)被繡,虎夫戴鹖,駙承華之蒲梢,飛流蘇之騷殺??傒p武於后陳,奏嚴鼓之嘈囐(zá)。戎士介而揚揮,戴金鉦(zhēng)而建黃鉞(yuè)?!迸l(fā)前驅(qū)的勇猛武士穿著繡有花紋的衣服,戴著插有鹖尾的帽子,用承華廄內(nèi)的駿馬作為副馬,馬的前額垂著明亮鮮艷的五彩飾物。輕車、武車在隊伍后面排列,儀仗隊敲響一陣陣急促喧鬧的鼓聲。勇士們身穿鎧甲,肩上徽章閃耀,拿著金屬的樂器金鉦,舉著黃金裝飾的斧鉞。這段對帝王儀仗中武士的描寫,真實再現(xiàn)了漢代帝王在祭祀等隆重場合的宏大威武的場面。東漢末年陳琳的《武軍賦》中描寫武官服飾“玄羽縹甲,灼爚(yuè)流光”。與前代描述一致,反映著漢代服飾制度中武將的服飾規(guī)定。
東漢末年徐干的《冠賦》雖然是殘篇,但是作品中對冠的描寫還是很詳細:“纖麗細纓,輕配蟬翼,尊曰元飾,貴為首服?!边@種冠輕如蟬翼,是漢代的惠文冠,亦作“趙惠文冠”。戰(zhàn)國末年,趙武靈王效仿胡服,戴此冠。其冠以漆紗為之,形如簸箕,貂珰為飾。秦王滅趙,即以此冠頒賜近臣。(圖3.7)漢代沿用,有兩種形式:無貂珰者,武官用,名為“武冠”;有貂珰者,宦官用,名為“惠文冠”?!盎菸摹钡膩須v也有兩種說法:一是惠文為武靈王之子,繼承父業(yè),并使此冠得以完善,因以其名稱之;一是此冠本來用繐布為之,質(zhì)地輕細疏朗,猶如蟬翼,故以名之。后繐轉(zhuǎn)寫成“惠”,即有此名。這段描寫更傾向于后一種說法。《后漢書·輿服志》有對這種冠的記載,《晉書·輿服志》也有對惠文冠來歷的記載:“武冠,一名武弁,一名大冠,一名繁冠,一名建冠,一名籠冠,即古之惠文冠?;蛟悔w惠文王所造,因以為名。亦云,惠者蟪也,其冠文輕細如蟬翼,故名惠文。”
漢賦作品中也有對窮人服飾的描寫,西漢揚雄在《逐貧賦》中描寫自己長期的貧困生活:“人皆文繡,余褐(hè)不完?!睗h代普通男子多穿著短衣,便于勞作,衣服多為粗麻布和毛織物,漢初還曾規(guī)定百姓只能穿本色麻布,不許穿各種顏色衣服。句中“文繡”是指繡有彩色花紋的絲織品或衣服?!昂帧睘楂F毛或粗麻制成的短衣,貧賤人所穿,因此有“褐夫”之稱。
漢代不只男服有具體的服飾制度來規(guī)定,女服也有相應的服飾規(guī)定。在漢賦作品中,描繪漢代國家繁盛、帝王出行或狩獵場面宏大的同時,也從女服的樣式繁多、華麗來表現(xiàn)。
西漢前期著名辭賦家枚乘的代表作《七發(fā)》中描寫西漢初年宮廷后妃衣著裝飾:“雜裾垂髾(shāo),目窕心與,揄(yú)流波,雜杜若,蒙清塵,被蘭澤,嬿(yàn)服而御。”“雜裾垂髾”中“雜裾”是下擺為燕尾形的各色衣裙。漢代服飾顏色多種多樣,從馬王堆漢墓出土的絲織品中,僅憑視覺能辨別的顏色就有一二十種之多?!按贵櫋笔鞘⑿杏跐h代的燕尾形裝飾,多為婦女所用。“揄流波,雜杜若,蒙清塵,被蘭澤”,是形容美人們身上、頭上散發(fā)著香氣。“嬿服而御”,嬿服是指燕居時穿的衣服,猶今之便衣。
而司馬相如的作品《子虛賦》中描寫的女子服飾更是真實再現(xiàn)了漢代婦女禮服的樣式。(圖3.8)文中寫道:“于是鄭女曼姬,被阿(ē)錫(xī),揄纻縞,雜纖羅,垂霧縠;襞(bì)積褰縐,紆徐委曲,郁橈谿谷。衯(fēn)衯裶(fēi)裶,揚衪(yì)戍削,蜚襳(xiān)垂髾,扶輿猗靡,翕呷萃蔡。下摩蘭蕙,上拂羽蓋;錯翡翠之葳蕤,繆繞玉綏(suī)。眇眇忽忽,若神仙之仿佛?!薄氨话㈠a,揄纻縞,雜纖羅,垂霧縠”描繪了女子服飾的質(zhì)料。其中“阿”是古代一種輕細織物名,細繒。“錫”,同緆,是指細麻布?!袄偪c”為麻布和細絹。“纖羅”指細紋的羅綺。“霧縠”是指薄霧般的細紗。“襞積褰縐,紆徐委曲,郁橈谿谷”衣裙上的褶縐很多,重重疊疊,就像小溪山谷一樣?!靶v衯裶裶,揚衪戍削,蜚襳垂髾,扶輿猗靡,翕呷萃蔡。”這一句中“衯衯裶裶”指衣服長長的樣子;“揚衪戍削”指行走時揚起衣裙整齊的底邊。“蜚襳垂髾”指燕尾形的衣擺下垂著,衣裙隨風飄揚;“扶輿猗靡,翕呷萃蔡”形容衣裳裁剪合體,走路時窸窣有聲,更顯示出女子動人的體態(tài)。這幾句話描繪了女子衣裳重重疊疊的褶縐,長長的衣裙,燕尾的裝飾。
秦漢時期婦女的禮服,很多場合以穿深衣為主。深衣是戰(zhàn)國時期就盛行的一種具有代表性的服飾,其形制是不開衩,衣襟加長,使其形成三角繞至背后,以絲帶系扎。上、下分裁,然后在腰間縫為一體。上身合體,下裳寬廣,長至足踝或長曳及地。到了漢代,婦女的深衣衣襟的層數(shù)比以前有所增加,下擺更肥大,腰身裹得很緊?!逗鬂h書·輿服志》中記載:“太皇太后、皇太后入廟服,紺(gàn)上皁下,蠶,青上縹下,皆深衣制?!保▓D3.9)還有一種衣服叫“袿衣”,是一種類似深衣的常服,只是衣襟底部由衣襟曲轉(zhuǎn)盤繞而形成兩個夾角。(圖3.10)這段細致入微的描寫,雖然有些夸張,卻使我們仿佛親眼看見了當時的動人場景。漢代服飾的美麗,漢代婦女服飾的特點,在這段文字中都充分地顯現(xiàn)出來。
漢代婦女不僅在衣服上有嚴格的規(guī)定,而且與衣服相配的首飾也都有講究,地位的不同,簪和珥的形式和質(zhì)料不同。《后漢書·輿服志》中有關(guān)于這方面的記載:“太皇太后、皇太后入廟服……簪珥。珥,耳珰垂珠也。簪以檋(jū)瑁為擿(zhì),長一尺,端為華勝,上為鳳皇爵,以翡翠為毛羽,下有白珠,垂黃金鑷……諸簪珥皆同制,其擿有等級焉……皇后……步搖,簪珥。步搖以黃金為山題,貫白珠為桂枝相繆,一爵九華,熊、虎、赤羆(pí)、天鹿、辟邪、南山豐大特六獸,詩所謂‘副笄六珈’者。諸爵獸皆以翡翠為毛羽。金題,白珠珰繞,以翡翠為華云……貴人……大手結(jié),墨檋瑁,又加簪珥。長公主見會衣服,加步搖,公主大手結(jié),皆有簪珥,衣服同制?!保▓D3.11)
西漢班倢伃在《搗素賦》中描繪嬪妃衣裙的華麗和佩飾的精致:“曳羅裙之綺靡,振珠佩之精明?!睎|漢杜篤的《祓禊賦》中描寫三月除災去邪的儀式上,婦女們頭戴翡翠制成的裝飾,耳朵上垂掛著明亮耀眼的珠玉飾品,穿著華麗的衣服,風姿綽約,站在水邊:“若乃窈窕淑女,美媵(yìng)艷姝,戴翡翠,珥明珠,曳離袿,立水涯。”傅毅的《七激》記載:“被華文,曳綾縠,弭隨珠,佩琚玉。”這是對后宮嬪妃衣裙、佩飾的描述。東漢末年劉楨在其《魯都賦》中描述女子的首飾:“插曜日之珍笄,珥明月之珠珰”。漢代自漢武帝起執(zhí)行嚴格的禮儀制度和等級制度。這些制度體現(xiàn)在當時服飾的各個方面,婦女服飾、首飾的等級區(qū)分也說明了這一點。
漢賦作品中的服飾形象描述反映著漢代的服裝特點,具體的服飾制度、當時社會的統(tǒng)治思想等諸多方面。研究漢賦中有關(guān)服飾方面的描述,對我們今天了解漢代服飾文化的特點以及對前、后代服飾的傳承發(fā)展,以及體現(xiàn)的漢代禮樂精神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注釋]
①《左傳·昭公九年》。
②班固:《白虎通·衣裳》。
③《后漢書·輿服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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