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一波：我在非洲當(dāng)酋長

2007年11月6日，房一波的車行駛在奧貢州一條崎嶇的小路上，目的地是當(dāng)?shù)匾粋€普通的村莊，這個村在他的屬地之中。車身隨著凹凸不平的路面劇烈地起伏著，路兩側(cè)是雜生的灌木、香蕉樹和野草，一望無際。突然，車子淹沒在了叢林里，前面已經(jīng)沒有了路。

房一波說，他屬地的許多村莊多沒有路。要到前面的村子，還要步行好幾里。自2007年6月?lián)?dāng)酋長以來，房一波不時就會去看望這些村民。

我們隨房一波穿行于叢林里，遠處遼闊的西非天際線，已依稀現(xiàn)出了靄靄暮色。突然，走在前面的房一波和一個從灌木叢里躥出的黑人撞在了一起，兩個人站穩(wěn)后，立即喊叫著抱在了一起，之后他們又跳又叫，分開后又緊緊將手握在了一起。

經(jīng)過詢問才明白，房一波和這位黑人朋友是兩年前在叢林里打獵迷路時認(rèn)識的。一別兩年再次不期而遇，兩個不同膚色的人，手舞足蹈地表達著重逢的欣喜。這是我們到尼日利亞第三天，親眼看到的一幕，但熟悉房一波的人說，這只是他和當(dāng)?shù)鼐用袂О俜鶆尤水嬅嬷械钠胀ㄒ荒弧?/p>

■非洲創(chuàng)業(yè)

作為山東電建三公司項目部經(jīng)理的房一波，2004年9月，在公司承包了尼日利亞帕帕蘭多燃機電站時，受命來到了尼日利亞。

在許多人眼中，非洲是可以取得高回報的地方。不過，高回報也伴著高風(fēng)險，這包括政治經(jīng)濟環(huán)境不夠穩(wěn)定、法律體系尚不完善、風(fēng)俗習(xí)慣差異巨大等，這使得房一波初到尼日利亞時創(chuàng)業(yè)之路異常艱難。

“在中國沒有吃的苦我吃過了，沒有受過的罪也全受了，”房一波說，“當(dāng)?shù)厝碎_始并不友好，加上這里治安混亂，我們每天都提心吊膽的。遭遇持槍搶劫是常事，打擺子（瘧疾）更是家常便飯。”

房一波回憶說，帕帕蘭多燃機電站，初建時就是一片荒地。本可以從零開始，但剛一動工，附近村子的人就聚了過來，將他們堵在簡易的辦公室里，要求給所有村民安排工作?！八麄冇媚绢^將道路封死，不允許在工地上工作的黑人去上班，見人就打?！?/p>

房一波他們被圍困在辦公室里出不來，同事們都嚇壞了。此時房一波想了想，還是走了出去，和“圍攻”的人交涉，對于他們提出的要求，他耐心地進行解釋，這樣的情況僵持了3天。3天里他們就一直被困在工地里，最后吃的沒有了，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終于求助當(dāng)?shù)氐木炀?，警察趕來后用警車開路，才使后勤人員出去買了點食物，解了燃眉之急。

“警察局長不可能總跟著我們，要想在這里立足，唯一能做的就是靠自己。我想你只要真誠地對待當(dāng)?shù)厝耍阉麄儺?dāng)成朋友，他們就一定會接納你?！狈恳徊ㄕf，當(dāng)時附近村子一位酋長的兒子，鬧得最厲害，工程常常因為他帶人來搗亂而停下來?！拔也幌朐僖揽烤炝?，我想必須和這些人融為一體，讓他們當(dāng)我是朋友，我和公司才能生存下去?！?/p>

■化解矛盾

此后的一天，房一波獨自一人帶著一大袋糖果，提著槍，走進了附近一個陌生的村子。在尼日利亞，人們每天都能聽見或看見搶劫殺人的事件，尤其是一些外資公司的人，遭搶劫和綁架更是常事，因此很多在當(dāng)?shù)毓ぷ鞯耐赓Y企業(yè)的人，出入時都很小心。房一波獨自進村讓同事們都捏了一把汗。

當(dāng)時這個村子的人正在做禮拜，他們看見房一波進村后都呆住了。房一波坐在了村中央的空地上，將糖果分給圍上來的孩子們。他笑著和大家問好，并跑過去和他們握手，也許是他的勇敢，使當(dāng)?shù)厝寺退_始親近起來。

有了第一次，他就不怕了?！耙院鬀]事我就一個人出去，見路就走，找個村子就進，目的就是想讓當(dāng)?shù)厝酥牢业挠押?，一個人記幾百個人很難，但幾百個人記一個人就很容易?！狈恳徊ê芸炀秃褪锇舜宓拇迕袷煜て饋怼?/p>

對于經(jīng)常帶頭鬧事的那個酋長的兒子，房一波沒事就去他們家和他們父子聊天，請他們喝中國茶。慢慢地，他和這家人成了朋友。甚至幾天不去，酋長的兒子就會到他辦公室來找他。他不但不來鬧事了，而且再有村民來鬧事，他還會主動幫著調(diào)解。

我問房一波怕不怕，他笑答：“我不怕，人是講感情的，你對別人好，人家就對你好。世界上沒有解不開的矛盾，就看你用不用心?！?/p>

■成為朋友

回憶工程開始時的艱難，房一波的同事們記憶猶新。他的一位同事說：“工程開始時，當(dāng)?shù)卮迕竦臄硨η榫w很厲害，三天兩頭來鬧，房經(jīng)理對他們的寬容是我們所不能理解的。因為有些事，我們完全可以動用警察來解決，但他總是自己處理?！?/p>

該公司綜合辦李主任說：“按照合同規(guī)定，劃給我們建電廠的這塊地完全歸我們，土地上的一切我們都可以自由處理。當(dāng)時我們把地圈了起來。但在我們?nèi)ζ饋淼牡乩铮幸粔K當(dāng)?shù)剞r(nóng)民種的木薯，還沒有成熟。房經(jīng)理當(dāng)時交代我們不要動這塊地，而且要幫著照看。他說‘這里的農(nóng)民本來就困難，木薯是他們的主要食物。好不容易快成熟了，鏟除太可惜了’?！?/p>

房經(jīng)理還專門留出了一個通道，安了一個小門以便木薯的主人自由出入。那些農(nóng)民開始試著進來看看，發(fā)現(xiàn)真的暢通無阻后，就每天放心地進來打理木薯，而且見到里面的人也露出了微笑。

■被封酋長

在尼日利亞的日子里，有很多個日暮，都能看見一些黑人提著香蕉、木瓜給房一波送過來，這些水果在當(dāng)?shù)囟际菢O普遍的東西，但房一波說，這是他們家第一批成熟的果實，他們送的不是水果，而是情誼。當(dāng)?shù)厝藢Ψ恳徊ㄓ卸嗪?，房一波舉了一個例子。一次下大雨，公路泥濘不堪，他的吉普車在回來的路上陷進了泥潭。正在他無助之時，附近的村民們很快聚了過來，硬是把他的車從泥潭里抬了出來?！按迕駛兏嬖V我，只要在他們能看見的地方，無論我遇到什么困難，他們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地幫我?！闭f到此處，房一波十分感動。

一位村民在接受采訪時說：“他對我們很友善，總是給我們幫助，比如六一兒童節(jié)時，給我們的孩子發(fā)了好多筆和書包。他對我們好，我們就愛他。”

幾年下來，房一波在當(dāng)?shù)厝酥械耐絹碓礁撸芏嗳擞龅嚼щy，不管認(rèn)識不認(rèn)識都會慕名去找他。比如有些村民身體不舒服或受了傷，都會到工地找他，房一波總會把他們帶到公司的醫(yī)務(wù)室給他們治療?！八衼碚宜麕兔Φ娜?，只要房一波能做的，他從來沒有推辭過?！本C合辦的李主任說。

是水到渠成，也是眾望所歸，2007年6月，房一波被阿卡姆土王封為了酋長，并給了他500畝世襲的土地。據(jù)介紹，土王是當(dāng)?shù)刈畲蟮拿耖g領(lǐng)導(dǎo)，世襲的土王統(tǒng)治著他的民眾，同時也管理著酋長。在阿卡姆的家里，他對我們說：“讓房做酋長，是因為我的領(lǐng)地上的人民尊敬和熱愛他，他不僅給當(dāng)?shù)氐纳鐓^(qū)帶來了光明，還給了他們足夠的關(guān)懷和愛。我讓他當(dāng)酋長，是因為我覺得他屬于我們。”

■捐建學(xué)校

當(dāng)我們問房一波捐建學(xué)校的原因時，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你知道嗎？我很愛我的女兒，這里很多孩子和我女兒一樣大，但他們卻沒有辦法讀書?！睘榱俗屛覀冇星猩淼母惺?，他帶著我們看了幾所當(dāng)?shù)氐膶W(xué)校。

這些學(xué)校大多是破舊的土屋，而且沒有門窗，教室里只有幾條用木板搭起來的桌椅。有些茅草屋的教室，孩子們甚至連桌椅都沒有，只能坐在地上。而在距電廠幾十里之外看到的一個鎮(zhèn)小學(xué)竟然是這樣的：幾個用木樁搭起來的只有一個頂?shù)牟菖?，就是這所學(xué)校的全部建筑。

“這就是我們建學(xué)校的原因。我們不是在作秀，我們是真心想為當(dāng)?shù)厝俗鳇c貢獻?！狈恳徊ㄋ诘纳綎|電建三公司捐獻的這所小學(xué)，建成后占地面積12萬平方米，預(yù)計將建10間教室和一個大運動場，并設(shè)學(xué)生宿舍、教師辦公室和食堂。預(yù)計容納250名學(xué)生。“我很想讓這里的孩子，能不受風(fēng)吹雨淋地上課。也許將來的總統(tǒng)、外交部長，都會從這里產(chǎn)生?！狈恳徊ㄕf。

■自我評價

“剛來尼日利亞時條件很艱苦，給我們的補助又少，只能去黑人地攤和他們一起吃，我總想人都是一樣的，他們能吃的苦我也能吃。我們成功了，因為堅持！”房一波說。

經(jīng)過近3年的緊張建設(shè)，如今的帕帕蘭多電站已投產(chǎn)發(fā)電。這也結(jié)束了尼日利亞奧貢州無電站的歷史。

對于這一中尼兩國最大的機電產(chǎn)品合作項目，尼日利亞能源部長稱：“這是獻給尼日利亞人民最好的禮物?！?/p>

很多人說，房一波在尼日利亞創(chuàng)造了奇跡?！捌鋵嵥菓{著勇氣最終贏得了勝利和信譽，也贏得了他在尼日利亞這塊土地上的一席之地。”房一波的一位同事意味深長地說。■

（俞益榮薦自《新華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