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丈夫王紅躍音訊全無,李平坐臥不安,如果丈夫再不出現(xiàn),李平打算第二天就去報警。夜里一點多鐘,五歲的女兒早已入睡,李平卻兩眼溜圓,她在為丈夫的安全擔(dān)心,現(xiàn)在的生意場上,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突然,“篤篤篤”響起幾聲輕輕的敲門聲,李平渾身一激靈,側(cè)耳細聽,敲門聲停了一會又響起來。平兒,快開門,是我。丈夫的聲音!李平翻身下床,衣服沒穿,燈也沒顧上開就向門口沖去。
門一開,丈夫貓一樣溜了進來。
李平想開燈,手卻被丈夫按住。不過,剛才在樓梯走廊的感應(yīng)燈下,李平還是恍惚看清了丈夫。幾天不見,丈夫好像剛從監(jiān)獄里逃出來。胡子沒刮,滿臉如一塊剪得馬馬虎虎的草坪,衣服不整,領(lǐng)帶也沒扎……丈夫一貫都是衣光人鮮,今天……顧不上想這些,李平急忙問丈夫吃飯沒有,又說我先給你泡杯茶去。丈夫說,你什么也不用忙,我馬上就得走,說了你別害怕,我讓黑社會盯上了,他們正在追殺我,為了你和女兒的安全,我們得暫時離婚,這段時間你不要給我聯(lián)系,聯(lián)系也聯(lián)系不上。公司的錢全部打到“建行”的活期存折上了,我已經(jīng)寫好一份離婚協(xié)議,名也簽了,你簽上名明天到民政局把手續(xù)辦了。又說,到民政局找老許,我給他打了招呼。丈夫說完從兜里掏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紙放在桌子上抽身就走,邊走邊說,我現(xiàn)在時刻都有危險,不能在這里多耽擱,也來不及向你解釋了。我走啦,明天一早你就按照我說的去辦。
“砰”一聲,門在丈夫身后關(guān)上了,像一把刀切斷了她與丈夫的聯(lián)系。
李平想打開門追出去,問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她感覺渾身發(fā)冷,雙腿抖個不停,根本邁不動步。不知過了多久,李平才重新回到床上,時間好像停滯了,忽覺枕頭又濕又冷,她用手一摸是被淚水打濕一片。
丈夫原來在機關(guān)工作,幾年前辭職下海做生意,順風(fēng)順水,先買了這套商品房,又買了汽車;李平在一家企業(yè)上班,企業(yè)不死不活,干脆辭職做了全職太太,這才過上沒幾天的好日子。
夜里,李平從夢中醒來,她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明天去公園看看那棵樹。那是一個植樹節(jié),熱戀中的他們在公園里共同植了一棵馬尾松,植下這棵樹的時候他們各自許了一個愿,把樹植好后李平提議把各自許的愿寫在手上拿出來看,當(dāng)兩只手伸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發(fā)現(xiàn)兩個人寫下的字競絲毫不差:愿我們的愛情像這棵樹一樣萬古長青。以后,每年的植樹節(jié)她和丈夫都去公園,為那棵樹除草、松土、澆水、施肥……第二天,李平起床,她把丈夫?qū)懙碾x婚協(xié)議撕得粉碎,患難見真情,越是在丈夫困難的時候越是要與丈夫同甘共苦,就是離婚也決不是現(xiàn)在。李平堅定地想。
吃過早飯,把女兒送進托兒所,李平順路去了一趟建行儲蓄所,在自動刷卡機上刷了一下丈夫說的那張存折,存折上果然多出30多萬塊錢。李平心里一陣感動,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但是去公園的時候李平又猶豫了,不知道為什么,李平突然迷信起來,好像那棵樹不只是他們愛情的見證更是他們愛情的象征,雖說她不相信丈夫會欺騙她,但她還是不敢去看那棵樹,假如那棵樹現(xiàn)在有個好歹,她是相信丈夫,還是相信那棵樹?猶豫再三,她最終還是沒去。
下午丈夫打來電話,問李平離婚手續(xù)辦了沒有,李平說辦好了。之所以這樣說,李平是怕丈夫為自己和女兒擔(dān)心,她想等事情過去。丈夫要她去復(fù)婚的時候再把結(jié)婚證拿出來,給丈夫一個驚喜,丈夫一定會為她的癡情和勇敢所感動。聽說手續(xù)辦了,丈夫說了句保重,就急忙掛了電話。李平想把電話打過去,想起丈夫昨天夜里的話,遲疑了一下又把電話放下了。
晚上,李平正在吃飯,有人按響了門鈴,李平透過門鏡看到門外站著兩個男人。他們都戴著墨鏡。李平說,找誰?門外說,王老板在家嗎?李平想起丈夫說的話,故意問,你們說的是哪個王老板?門外說,王紅躍。李平說,我們已經(jīng)離婚啦,他不會再來了,還用看看離婚證明嗎?兩個男人遲疑了一下,罵罵咧咧走了。李平松了一口氣。
李平在心驚膽戰(zhàn)中過了一個多月,在這一個多月里,李平常常在噩夢中驚醒,夢中不是丈夫血頭血臉被人追殺,就是自己獨自一人在荒郊野外行走,危機四伏,卻找不到回家的路。夢中醒來,李平常常是一身大汗,心臟突突狂跳不已。她很想找誰訴說訴說,母親或者她的幾個閨中密友,但她還是忍住了。說給母親,她怕母親為自己擔(dān)驚受怕,說給朋友,她怕朋友笑話自己,離婚,哪怕是暫時的假離婚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啊。她內(nèi)心深處還有一個隱隱的擔(dān)心,那就是丈夫真的離開自己。好幾次,李平把臥室的門關(guān)好走進衛(wèi)生間,打開水龍頭,號啕大哭,讓淚水和淋浴噴頭里的水一起傾瀉。
在這期間,李平好幾次都想去看看那棵樹,有兩次她甚至走到了公園門口,但還是忍住了,她希望看見那棵樹活得好好的,但又擔(dān)心她看見的是一棵已經(jīng)死去或者將要死去的樹。如果是這樣,她覺得自己無法面對。
李平心里悶,就到街上遛,往往是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丈夫的公司,而丈夫的公司也總是大門緊閉。一天,李平又一次無意中走到丈夫公司門前,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公司開門了,心里不由一動。只是門頭重新裝修二新。原來丈夫的公司叫“大地旅行社”,現(xiàn)在換成了“神州國際旅行公司”,不論是門頭還是名稱都比過去氣派了許多。李平心里一時有些復(fù)雜。一她想進去看看,但她知道物是人非,看了只能讓她更加傷感,更加替丈夫擔(dān)心,所以止住了腳步。
一個冬天過去了,走在大街上已經(jīng)能感到春天撲面而來的氣息。丈夫仍然音訊全無。母親每次問起丈夫,李平只能搪塞過去。這些日子李平老是失眠,她想,出去旅游一趟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市里有好幾家旅行公司,她本來沒打算去“神州國際旅行公司”。但是去了幾家旅行公司,不是線路就是價格讓她無法滿意,后來還是去了“神州國際旅行公司”。一個20多歲的女孩接待了她,熱情地向她推薦說,大姐,我們公司新推出一個旅游項目,新疆雙飛7日游,這趟線路在本市可是我們公司唯一一家推出來的。李平很早就聽過什么葡萄溝、火焰山、坎兒井,聽了女孩的話就動了心。李平問價格,女孩說5600元。李平說,還能優(yōu)惠嗎?女孩說,大姐,實話給你說,我只能讓你100塊錢,5500,再少就不行了。李平說,去掉零頭,5000塊我現(xiàn)在就報名。女孩苦笑笑說,那是我們王老板的權(quán)力,這個價我可不敢答應(yīng)你。王老板?李平心里又是一動。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仔細打量著這個女孩,女孩很漂亮,身材、臉蛋、皮膚,幾乎完美。李平說,姑娘你貴姓?是新來的?女孩說我姓尹。李平說,你們老板姓王?女孩點了點頭。李平的心狂跳了一下,她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情緒說,是不是叫王紅躍?說完李平就后悔自己太唐突,“王”在中國可是個大姓。新來的老板與自己丈夫同姓并不奇怪呀。誰知女孩卻說,你們是熟人?李平的心更是狂跳不已。她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情緒說,王老板他在嗎?女孩說,老板剛才被一個朋友叫走了。李平說,出去多久了?大約半個小時吧。女孩說。
吃驚,興奮,疑惑……那一刻李平自己也說不出是什么心情,她向女孩點點頭,手扶著墻壁,以免摔倒,慢慢走出公司大門。
下午,李平打電話給母親,說自己有點事讓母親去接女兒。五點不到,李平就來到丈夫公司對面的一家咖啡館,要了一杯咖啡坐下慢慢喝。六點整丈夫從公司出來了,他還是那樣西裝革履。渾身上下一塵不染。與丈夫一起出來的還有那個漂亮女孩,他們一起上了一輛嶄新的別克轎車,原來丈夫開的是輛奧迪。李平立即打了一輛出租車,從手袋里抽出200塊錢對司機說,請跟上那輛別克。
半個小時后,丈夫的別克進了一個新建小區(qū);在一棟別墅前,丈夫攙著那個漂亮女孩進了樓梯口。
李平立即來到物業(yè)管理站,說要找個人,一個女孩在電腦里輸入李平提供的名字,屏幕上立即出現(xiàn)一行字:王紅躍:男,A區(qū)八棟202室。配偶:尹紅妮。這是怎么回事?李平一陣暈眩,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騙局,這是一場騙局!只是自己到現(xiàn)在還蒙在鼓里。
又是兩天過去了,“神州國際旅行公司”的王老板接了一單去新疆旅游的大單,正洋洋自得地坐在老板臺前品茶,卻突然收到法院的一張傳票,有人告他犯了重婚罪,讓他于某月某日到庭受審。看了傳票,王紅躍手一哆嗦,茶杯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不久法院開庭,王紅躍因重婚罪獲刑,被押離法庭之際,李平平靜地走到王紅躍面前說:這是我寫的離婚協(xié)議,請在上面簽字吧。
從法院出來,李平去了公園,那棵馬尾松真的死了,管理人員正在把死掉的馬尾松挖出來,準備栽新樹,春天了,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了。
責(zé)任編輯 張曦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