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 安
清朝入關(guān)前在遼東地區(qū)曾先后建立過若干座規(guī)模大小不等的核心軍事?lián)c,它們或稱為“都城”,或稱為“汗行宮”。嚴格地說,這些草創(chuàng)時期的“都城”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都城,它們不是國家政治、經(jīng)濟的中心,只是戰(zhàn)爭中的核心政治據(jù)點,因而要隨著戰(zhàn)局的變化而做相應的變遷。1618年薩爾滸大捷后,努爾哈赤取得了在遼東作戰(zhàn)的主動權(quán),為了適應新的形勢,他于天命四年(1619年)四月自赫圖阿拉城(今遼寧新賓永陵鎮(zhèn)老城)遷居渾河與蘇子河交匯處的界藩(今遼寧撫順縣章黨鄉(xiāng)高麗營子村),“據(jù)險筑城”。據(jù)《清太祖高皇帝實錄》記載,他召集諸王大臣,宣布遷“都”的理由是“今戰(zhàn)馬贏瘠,須牧以青草,俾之壯,宜于近邊之界屯田,筑城界凡設兵守御,以衛(wèi)農(nóng)人”。次年九月,努爾哈赤再遷薩爾滸山城(今撫順縣李家鄉(xiāng)豎碑村)。
東京城的興建與廢棄
天命六年(明天啟元年,1621年)三月,后金兵相繼攻克遼東重鎮(zhèn)沈陽、遼陽,連降大小70余城,努爾哈赤遂定議遷都遼陽。初到遼陽,努爾哈赤和他的福晉們先居住于城中原明朝都指揮司衙門內(nèi),不久又在遼陽舊城之東筑新城,修建宮殿衙門。遼陽新城在后來的清朝文獻中被稱為“東京”,位于今遼寧遼陽市太子河區(qū)東京陵鄉(xiāng)新城村。東京城的規(guī)模遠遠大于后來被尊為“興京”的赫圖阿拉,實際上是后金第一座真正意義上的都城。
乾隆時大學士阿桂等奉敕編纂的《欽定盛京通志》記載東京城制度云:“天命六年建,在太子河東邊,去遼陽州城八里,其城周六里零十步,高三丈五尺,東西廣二百八十丈,南北袤二百六十二丈五尺。城門八,與盛京同。東向者左日迎陽,右日韶陽;南向者左日龍源,右日大順;西向者左日大遼,右日顯德;北向者左日懷遠,右日安遠”。東京城據(jù)太子河東岸,地勢高爽,四周比較開闊,城墻夯土筑成,底砌石基,外包砌青磚,輔以雉堞、城壕等,城門外建有甕城。城內(nèi)建八角殿,為汗王理政之所。另在高臺上建宮殿區(qū)以居諸福晉和汗王年幼子女,宮殿房屋之上以黃綠二色琉璃瓦覆蓋。至此,后金一清都城之制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
東京城的輝煌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天命十年(1625年)三月,努爾哈赤不顧諸王大臣反對,決計放棄遼陽新城,再遷都沈陽。東京城使用未久即被廢棄,在清朝開國史上僅是曇花一現(xiàn)。之后,二祖陵還葬興京,更使得東京城的地位一落千丈,盡管規(guī)模大、格局完整,但它在清代的地位遠不及愛新覺羅家族肇興之地的興京城。
今日東京城城墻只存幾處殘垣斷壁,已經(jīng)不相聯(lián)屬,八座城門中的七門已不復存在,唯余南垣西門的券洞和城臺殘體,其券洞尚為后金時期所建。遼陽市文物工作者曾在東京城內(nèi)發(fā)現(xiàn)城門的漢文石門額兩塊,一為“德勝門”,一為“天佑門”。因此推測東京遼陽城城門名當與盛京諸門名稱相同,乾隆《盛京通志》對于東京城城門名稱記載有誤,這座唯一幸存的后金東京城城門就是天佑門。現(xiàn)在,天佑門舊券上已加砌新磚,并重建了城樓,成為東京城遺址唯一的明顯標志。
第一處正式祖陵——東京陵
東京陵是后金以遼陽為都城時,為便于奉祀而遷建的皇室祖先、親眷墓葬,在清東京城東北之陽魯山,今屬遼陽市太子河區(qū)東京陵鄉(xiāng),當?shù)厮追Q“太子陵”。
天命九年(1624年)四月,太祖命族弟鐸弼等人到赫圖阿拉奉遷祖父覺昌安(景祖)、父塔克世(顯祖)、伯父禮敦(武功郡王)、太祖繼妃富察氏、太宗生母孝慈高皇后以及太祖弟舒爾哈齊、穆爾哈齊和長子褚英等人的遺骨到陽魯山安葬,舉行了隆重的奉安儀式?!短嫖浠实蹖嶄洝酚涊d其事云:“迎至接官亭,命束草為漢人形,放炮吶喊,斬草人以奪其地”。太祖讀祝日:“吾征大名以復祖父之仇,遂得廣寧、遼陽,今迎先靈葬于所獲之地,乞祖父上達天地神祗,冥中默佑可也”。東京陵是后金一清皇室興建的第一處正式祖陵,入關(guān)后的順治八年(1651年)十月,清世祖封二祖陵山為“積慶山”,從祀方澤壇。
順治十三年(1656年)六月,議政大臣鰲拜以欽天監(jiān)地理官之議上奏:“興京皇陵風水實系第一福地,請仍遷景祖、顯祖陵于肇祖、興祖陵旁,庶與風水有合”。于是,順治十五年(1658年)九月,將二祖遷柑赫圖阿拉興祖陵旁。二祖陵遷走以后,東京陵陵園中只剩穆爾哈齊、舒爾哈齊、雅爾哈齊、巴雅喇、褚英等人的墓,墳園由八旗諸王自行管理,不再按皇帝陵園對待。
現(xiàn)東京陵僅存舒爾哈齊、穆爾哈齊、褚英三人墓園,墓地所在為一處高崗,四外近處無山,此高崗應即積慶山(陽魯山)。舒爾哈齊為清太祖同母弟,其子濟爾哈朗后裔以鄭親王爵“世襲罔替”,為清朝八家開國“鐵帽子王”之一。舒爾哈齊墓園在現(xiàn)存的東京陵諸墓中規(guī)格最高,為前后兩進院落,青磚砌成,上覆灰瓦,院平面呈長方形,面朝西南。前院正中為單檐歇山頂灰瓦碑亭,額枋施彩繪,內(nèi)立“莊達爾漢巴圖魯親王碑”,碑上刊刻順治十一年(1654年)三月皇帝追封莊親王的詔誥。后院靠近后墻正中為墳丘,建于磚臺之上,石砌及腰,冢頂抹灰。
褚英為太祖長子,稱“洪巴圖魯”、廣略貝勒,太祖稱汗前一年幽禁而死。褚英墓園在舒爾哈齊墓之左旁(東南側(cè)),院墻亦為灰磚灰瓦砌筑,與舒園后院并列,二寢園相距大約6米。褚英墓只有一進院落,無碑,院內(nèi)北部正中有墳冢一,磚砌及腰,墳頂抹灰。
穆爾哈齊為太祖庶弟,其墓園在褚英墳園以東約百米處,灰磚灰瓦砌成兩進院落,面朝東南。前院內(nèi)并列三碑,自右及左(東北至西南)依次為:康熙十年(1671年)四月立“追封輔國公謚剛毅大爾差碑文”,康熙十五年(1676年)立“追封多口□□□□貝勒口巴圖魯穆爾哈齊碑文”,偽滿康德二年(1935年)立“御制多羅誠毅勇壯貝勒穆爾哈齊碑文”。后院內(nèi)并列兩冢,外抹水泥。有研究者考證,二冢東偏后者為穆爾哈齊墓,西偏前者為穆爾哈齊之子大爾差(《清史稿》等寫作“達爾察”)墓。但從三碑所對應方位,以及清朝皇室(特別是早期)在居室內(nèi)以西為上的習俗,筆者以為這個推斷值得商榷,其正確的位次應該是:西偏前者為穆爾哈齊,東偏后者為大爾差。
上述三座寢園中軸線往北的交匯點上地勢更高,推斷這里應該是當年二祖陵所在,其余諸寢園在其外圍呈扇面狀分布。從遼陽市文管辦了解到,現(xiàn)存三座寢園墳冢皆曾被盜,清理過程中沒有發(fā)現(xiàn)墓室,只有骨灰壇。
東京陵制度奠定于清朝開國時期,從建造時間上講,介乎明清兩代之間,它們隨著王朝的日益擴大和鞏固而不斷改建、添建,因而其制度也是逐漸完善的。清太祖時代,建州左衛(wèi)女真貴族之葬均仍舊制,天命九年自赫圖阿拉所遷之“陵”,不過是比一般墓葬稍大些而已,這從東京陵中現(xiàn)存的諸墓中可以窺出原貌。崇德元年(1636年),清太宗稱帝,清王朝典章制度的制定才真正拉開帷幕。就陵寢而言,除正在建設中的太祖之福陵外,興京、東京二陵也日益受到重視。順治八年六月,“禮部請照例加四祖、太祖、太宗陵山封號,從祀地壇,命作速舉行”。十月,仿明制封祀陵山,清朝的陵寢制度開始走向正規(guī),陵寢祭祀、特別是四祖陵的陵寢祭祀也基本形成定制。
相比興京赫圖阿拉的永陵而言,東京陵沒有經(jīng)過入關(guān)后大規(guī)模的改建、添建,因而保存了更多的滿洲舊制,特異性也比較突出?,F(xiàn)存三座墳園規(guī)制簡樸,因其初建于太祖朝,可以從中窺出后金一清朝立國之初的陵墓制度。
(責任編輯王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