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解說（下）

　　二、詞的形成和格律
　　
　　下面再對由詩到詞的發(fā)展與形成，做些簡介。
　　詞，將詩的五言和七言格律，轉(zhuǎn)化為長短句，所以也稱詞為“長短句”或“詩余”。詩轉(zhuǎn)為詞；更有利于譜曲演唱。經(jīng)文人加工后又形成了固定的“詞牌”和嚴(yán)格的格律。
　　現(xiàn)用兩個故事來說明詞與詩的區(qū)分。
　　故事一：有人把杜牧的《清明》詩：“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备膶憺殚L短句：“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卑言瓉淼摹捌呓^”改成了一首“長短句”的詞。
　　故事二：據(jù)說清末某書法家為慈禧題扇，將王之渙的《七絕·涼州詞》：“黃河遠(yuǎn)上白云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fēng)不度玉門關(guān)?！卑哑渲械摹包S河遠(yuǎn)上白云間”一句寫成了“黃河遠(yuǎn)上白云”，丟掉一個“間”字。寫完后，慈禧發(fā)現(xiàn)了丟字，正要動怒，他卻靈機一動，把原詩改讀為一首詞讀給慈禧聽：“黃河遠(yuǎn)上，白云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fēng)，不度玉門關(guān)?！蹦耸勾褥兣瓰樾Γ苊饬艘粓龃蟮湣?br/>　　以上改寫的兩首由詩為詞，都屬偶然，既無詞牌，也不合乎詞的格律。但從這兩個故事中，可以說明詞與詩的不同特點，詞已打破律詩的五言或七言的限制，而成為比較靈活的長短句。但詞也并未完全擺脫詩的格律的限制，在詞的五言、七言的句式中，仍沿用著詩的平仄句式要求；而且在對仗和押韻方言，也不亞于詩，所以詞也稱為“詩余”。
　　詞有多種詞牌，有的詞牌如“憶秦娥”“清平樂”等，可能原有其人其事，但沿用下來就成為詞牌，與詞的內(nèi)容就不相關(guān)了，如同今天的歌譜一樣?？梢杂猛辉~牌填寫不同內(nèi)容的詞，所以有“填詞”之說。
　　詞以字?jǐn)?shù)的多少分為小令、中調(diào)和長調(diào)，但在劃分上也存有不同的意見，一般認(rèn)為在50字以內(nèi)為小令，50字到90字之間為中調(diào)，90字以上為長調(diào)。中調(diào)和長調(diào)，一般分為上下闋；在內(nèi)容上，一般是上闋寫景，下闋寫情。但有很多詞作，并不以此為限。
　　詞的句式，突破了律詩的五言或七言格式，句式從一字句(也稱為一字豆)到十一字句都有，如宋蔡伸的《蒼梧謠》：“天。休使圓蟾照客眠。人何在，桂影自嬋娟。”(見《宋詞選》，上海古籍出版社1962年版165頁)，毛澤東的《十六字令三首》：“山，快馬加鞭未下鞍。驚回首，離天三尺三。”其中的“天”字和“山”字，都屬于一字句。十一字句，如蘇軾的《水調(diào)歌頭·中秋》一詞中的“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和“不應(yīng)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都可以算作十一字句式，但實際上這些長句，也可視為上六下五和上四下七的聯(lián)句，其中又使用著律詩的五言和七言格律。
　　在詞的對仗方面，由于它是長短句，對仗的出現(xiàn)較多，有的是扇面對，如毛澤東的《沁園春·雪》一詞中的“長城內(nèi)外，惟馀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焙汀扒鼗蕽h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fēng)騷?！本褪巧让鎸?。
　　詞在用韻方面，要求較寬，有的在一首詞中要換韻，有的詞需要用入聲韻，不再細(xì)述。
　　下面就小令、中調(diào)、長調(diào)，舉例對詞譜作些簡介。
　　毛澤東《十六字令》：“山，快馬加鞭未下鞍。驚回首，離天三尺三?！逼湓~譜是：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或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毛澤東用的是前一個詞譜，蔡伸的《蒼梧謠》似乎是用的后一個詞譜。
　　白居易《憶江南》：“江南好，風(fēng)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lán)。能不憶江南?”這首詞的詞譜是：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李煜《浪淘沙》：“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闌，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逼湓~譜是“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
　　這首詞，可算作中調(diào)。
　　岳飛《滿江紅》：“怒發(fā)沖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边@首詞的詞譜是“仄仄平平，平平仄，平平仄仄。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仄，平仄仄，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边@首詞的特點是，在后闋中大換頭。從字?jǐn)?shù)看，已達(dá)93字，屬長調(diào)。
　　下面再舉一首長調(diào)《沁園春》來作說明。
　　毛澤東《沁園春·雪》：“北國風(fēng)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nèi)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妝素裹，分外妖嬈。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shù)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fēng)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shù)風(fēng)流人物，還看今朝?！?br/>　　它的詞譜是：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
　　這首詞，共計114字，屬于長調(diào)，分上下兩闋，下闋換頭；完全符合上闋寫景，下闋言情的要求。而且用了扇對，在扇對開始時候，還用了一字豆，如“望長城內(nèi)外”的“望”字，“惜秦皇漢武”的“惜”字。在平仄上基本符合上述規(guī)格。在內(nèi)容上，宏論古今，氣勢磅礴，在格式上，無論是遣詞和組句，以至對仗、用韻等等，都達(dá)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因而陳毅同志把它譽為是一首空前絕后的佳作。
　　詞本來自民間，是可配曲演唱的，所以也稱為曲子詞，后經(jīng)文人加工，而成為一種有嚴(yán)格格律的文體，但在平仄及押韻的要求上，較詩為寬。詞有俚、雅之別，又以作者風(fēng)格的不同而分為不同的派別，但就其大者而言，可分為豪放和婉約兩大派，也有重音律和重詞章的不同區(qū)別，一般來說，重音律的詞多屬婉約，重詞章的詞多屬豪放，明張綖說：“婉約者欲其詞調(diào)蘊藉，豪放者欲其氣象恢宏”，是有一定道理的。(可閱《唐宋詞鑒賞詞典》序言，上海辭書出版社1988年版第4—6頁)現(xiàn)舉南宋俞文豹在《吹劍錄》中所記述的一個故事，來作論詞作風(fēng)格的結(jié)束語。
　　“東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歌，因問：‘我詞何如柳七’對曰：‘柳郎中詞，只會十七八歲女郎，執(zhí)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學(xué)士詞，須關(guān)西大漢，銅琵琶，鐵綽板，唱大江東去?！瘱|坡為之絕倒。”這個故事，具體地說明了柳永的《雨霖鈴·秋別》與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表現(xiàn)了兩種不同的藝術(shù)風(fēng)格：前者可算是婉約派，體現(xiàn)出陰柔之美：后者可算是豪放派，體現(xiàn)出陽剛之美。
　　詞在內(nèi)容上，由于文人的創(chuàng)作越來越寬，可以言志，可以惜情，可以品評歷史，可以抨擊時弊。在形式上，比律詩更為活潑，從小令到中調(diào)到長調(diào)，有著多種詞牌，可供選用，于是從宋代起便有大量的詞作出現(xiàn)，成為一代文學(xué)的主要文體。
　　在詞的影響下，出現(xiàn)了元曲和雜劇，使我國文學(xué)的發(fā)展，又步入了一個新的階段。由詞到曲，又是詩詞發(fā)展的新階段。曲較之詞要求更寬一些，曲分為散曲和套數(shù)兩種，套數(shù)是多種曲的綜合。曲也有曲牌，在遣詞和組句比較寬松，更適于演唱。唐詩、宋詞、元曲就成為我國文學(xué)史上的三大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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