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的童話

　　
　　羅德一直都清醒地記得當(dāng)初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羅德和他的仇人麥可維在戰(zhàn)場上面對面地相遇了，而他們各自的士兵早已陣亡。
　　羅德的子彈早就用盡，如今手中只握著一枚隨時都可以令對方斃命的飛鏢，但他凝視著對方未動，因為對方的手槍直指著他的腦門。
　　羅德明白，在這生死關(guān)鍵時刻，他不殺掉麥可維，麥可維就會扣動扳機隨時都可能殺掉他。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容不得羅德細(xì)想，他頭一偏，飛鏢隨即擲向麥可維，但他同時也聽到了槍響。
　　等到羅德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四天之后了。子彈從他的左眼眶打進去，從后頸項飛了出來，所幸的是他的部隊很快找到了他，因搶救及時，他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只是一到陰雨天氣，他的腦袋就像要爆炸般地疼痛。但羅德也知道，麥可維的日子也并不好過，他被自己的毒鏢射中了右臂，若不及時砍掉右臂，毒性很快就會跟著血液回到心臟，繼而傳遍全身而喪命。但羅德堅信，麥可維肯定會砍掉自己的右臂來保全性命。
　　所以，羅德一直都在驚恐中活著，他擔(dān)心麥可維隨時都有找上門來尋仇的可能，以至于他常從惡夢中驚醒，嚇出一身冷汗。
　　于是，羅德就想先下手為強，他決定先找到麥可維，然后將他干掉。
　　于是，羅德便開始了尋找仇人下落的生涯。為了避免被也會來尋仇的麥可維認(rèn)出來，他曾化裝成傳教士、流浪者、乞丐乃至瘋子。他走遍國內(nèi)所有的地方，都沒有找到他要找的人，但他仍然沒有放棄，他相信麥可維還活著。
　　在這期間，羅德練就的那身擲飛鏢的好本領(lǐng)并沒有因為他的年齡逐漸增長而有絲毫的遜色，相反的更能隨心所欲地從各個角度去射擊目標(biāo)，似乎比用槍更快、更準(zhǔn)、更狠。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懷揣著暗器，隨時待命。
　　而在尋找仇人麥可維期間，他怕泄露自己的行蹤，因此，他沒有結(jié)識任何朋友，沒有結(jié)婚生子，獨來獨往。
　　隨著時間的推移，羅德感到自己年事已高，連行走都有些不方便了，他也不只一次地想到過麥可維可能早已命喪黃泉，但心里一直都放不下要殺掉麥可維的想法，他要親眼看到他死，看到他的尸體自己才可以高枕無憂，因為麥可維用槍指著他腦袋的畫面時時都縈繞在他的腦海，而且在夢里也一直困擾著他，令他時刻都不得安寧，所以他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這個亂雪紛飛的冬天，天氣異常寒冷。傍晚時分，羅德找了家飲食店，準(zhǔn)備吃點東西烤烤火暖暖身子。當(dāng)他哆嗦著蹣跚進去的時候，目光停留在蜷縮在店角一個沒有右臂的老人身上。羅德一下子就把他認(rèn)了出來，他就是自己正在尋找的仇人麥可維。羅德也感覺到麥可維如炬的目光直射向自己，咄咄逼人。在羅德飛快地拔出飛鏢對準(zhǔn)麥可維的同時，他那把烏黑發(fā)亮的手槍也指向了自己。他們相互對峙著。店里的人早就嚇得呆若木雞，連氣也不敢出。
　　一段長時間的沉寂之后，只聽到“叮咚”兩聲，他們兩人手中的武器幾乎是同時落在地上，只見他們撲向?qū)Ψ剑o緊擁抱著痛哭起來，邊哭邊哽咽著叫喊對方的名字，久久不能平息。
　　因為他們此刻才深知，他們曾經(jīng)彼此用仇恨的心態(tài)牽掛著對方，欲置對方于死地，由于一生都生活在驚恐和孤單中，這種由報復(fù)的牽掛便在不知不覺中已轉(zhuǎn)化成為對摯友的想念。現(xiàn)在他們像是一對闊別已久的老朋友突然相遇，怎不令人激動不已呢？
　　〔本刊責(zé)任編輯 君 早〕
　　〔原載《小小說月刊》總第22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