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賢山織女洞

張從軍

大賢山織女洞位于沂源縣燕崖鄉(xiāng)大賢山山腰，洞懸在半山懸崖上，后人在洞口補加了磚石房頂和券門，將天然洞口改裝成了一座廟宇的樣子。于是，織女洞遂成為當(dāng)?shù)刂匾拿耖g信仰崇拜場所，吸引了眾多善男信女們前未燒香許愿，乞求安康。因為有了織女洞，所以，和牛郎織女故事相關(guān)聯(lián)的一些環(huán)境地名也圍繞著大賢山不斷豐富起來：山腳下的河流被稱為阻隔牛郎織女的銀河，隔河相望的村落被認定為牛郎的家鄉(xiāng)，織女洞南側(cè)的泉水被命名為“天孫泉”等等。大賢山一時成為牛郎織女故事的核心區(qū)。沂源也因此而成為中國北方牛郎織女傳說的中心。

古老的織女洞

織女傳說由來已久。早在3000年前的西周時代，織女的形象就被載于《詩經(jīng)》之中，后來隨著民間的口頭傳述和文人墨客的加工潤色，銀河兩側(cè)的兩組星星就被人們認可為“織女”和“牽?！?，兩顆星星還因此而相親相愛，最終結(jié)成眷屬，下凡人間，給民間百姓帶來了說不盡的美好理想和向往。但是，牛郎織女傳說故事到底起源何處，曾經(jīng)在江南江北引起過一些爭議。

最早的織女畫像出自山東和河南兩地。在濟南市長清區(qū)東漢早期的孝堂山石祠堂畫像中，織女坐在織機上紡織，牽牛星則以三星取代，而河南南陽的織女則僅僅以一個坐地女性的形象象征了織女星的女性性質(zhì)。孝堂山的織女不但是一個紡織姑娘，而且還被劃歸到太陽和南斗的星系之中，而牽牛星則和月亮、北斗為伍。按照常規(guī)，織女是女性，月亮代表陰性，織女星應(yīng)該屬于月亮的范疇。這種顛倒陰陽的處理方式，既可能是畫像作者的錯位，也可能是有意所為，那就是讓女性的織女貼近陽性的太陽，以密切陰陽的和合。此外，在龐大的星宿世界里，單單挑選出牽牛和織女二星與太陽、月亮以及南斗、北斗并列，并分屬陰陽兩大陣營，說明當(dāng)時的人們已經(jīng)知道二者的關(guān)系是相對的，是陰陽相隔的。這可能就是牽牛織女在天庭婚配以及天河相隔的故事原型。

從東漢初年直到南宋年間，1000多年來，牛郎織女的圖像銷聲匿跡，無處可尋。直到一個道人來到了沂源的燕崖山鄉(xiāng)，在山環(huán)水抱的大賢山發(fā)現(xiàn)了久已隱藏的織女洞，并在此建立了修煉場所后，織女洞才為世人廣泛知曉。在織女洞一側(cè)的金代墓塔上，鐫刻著一通“先師銘”，銘文稱道人張道通游方到此，因“大賢織女巖洞”及其周邊“山清水秀而樂居焉”，遂率領(lǐng)徒眾燒爐煉丹，普濟四方，直到泰和六年(公元1206年)仙化于此。這是十分明確地最早記載織女洞的石刻資料。而大賢山頂玉皇廟中的碑刻，則更將織女洞的由來追溯到了唐代。

織女洞為天然石洞，分上下兩層，宛如小姐的繡樓。洞內(nèi)有織女和王母娘娘的塑像，二層樓上還面對沂河開了一面窗戶，據(jù)說是為了方便織女憑窗遙望沂河對岸的牛郎?？椗磧?nèi)北宋元豐四年(公元1081年)的石碑，表明了該洞民間崇拜歷史的久遠?？椗茨蟼?cè)山腰的“天孫泉”，傳說是王母娘娘的眼淚造成的。王母娘娘因為憐憫織女被拘禁在織女洞而心酸落淚，淚珠滴落在山石上，形成了山泉。這個版本和王母娘娘狠心劃出天河阻斷牛郎織女的的恩愛家庭不一樣，織女的不幸和王母娘娘似乎沒有什么關(guān)系。

無論是宋代的碑刻，還是金代的塔銘，織女洞至少擁有了上千年的歷史，正是因為織女洞的古老，所以大賢山才成為當(dāng)?shù)乩习傩盏奈幕サ?，成為探尋牛郎織女傳說故事源頭的重要場所。

附會的牛郎家

民間傳說，牛郎織女是天生的一對，在上天是星宿，下凡來做夫妻。但是沂源的牛郎織女和各地有所不同，這里是先有織女，后有牛郎，先有織女洞后有牛郎官莊。織女隱居大賢山的時候，牛郎還不知道在哪里放牛種地呢。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現(xiàn)象?

明代一位文人在一首游覽詩中，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那就是當(dāng)?shù)貍髡f織女洞中常常有機杼之聲，所以一座天然的山洞就和織女掛上了鉤。實際上，織女洞被推為唐代宋代，很可能與古代山東地區(qū)發(fā)達的紡織業(yè)有關(guān)，人們重視和崇拜織女，也可能因為紡織女性在推動地方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方面所做出的重大貢獻。山東是古代重要的絲綢紡織中心，不但司馬遷稱說山東“千里桑麻”，人民多穿著漂亮的絲綢布帛，而且西漢的皇妃班婕妤，也在一首詩歌中，贊美山東地區(qū)出產(chǎn)的絲綢“皎潔如爽雪，”“團團似明月?！庇纱丝芍?，織女傳說所以在沂源地區(qū)歷史悠久，應(yīng)與當(dāng)?shù)貍鹘y(tǒng)的紡織業(yè)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人們借助織女洞來紀念織女，實際上也是對紡織女性功績的肯定和贊美。

比較織女的貢獻，牛郎雖然也是農(nóng)村經(jīng)濟生活的重要成員，但其定居織女身邊卻是又晚了幾個世紀的事情。

牛郎的村莊名牛郎官莊，和織女洞隔河相望。莊里原來有一座牛郎廟，牛郎廟始建于明萬歷七年(公元1579年)，廟內(nèi)原有牛郎及其兒女和老牛的塑像與壁畫，后和其他廟宇一起傾聽。目前散亂在廟宇遺址上的數(shù)塊碑刻和建筑遺址，繼續(xù)向人們訴說著牛郎的故事，只是這些碑刻所記載的都是明清及民國時代的事情，和唐宋時期的織女記載相比，年輕了許多。

讓牛郎入贅織女家，是牛郎織女傳說的另一個版本。這是因為織女來自天庭，她或者是玉皇大帝的孫女，或者是王母娘娘的外孫，總之她是天上的仙女，天上的五彩云都是她的手筆，是她為人間百姓紡織了色彩斑斕的云霞。她的居住環(huán)境和家庭背景，處處透視著高貴，所以，讓一個放牛娃娶天仙做媳婦，并不門當(dāng)戶對。因此，牛郎和織女的婚配一開始注定要經(jīng)歷磨難，窮小子配天仙的好事必須要狠狠地被挫折一下，所以牛郎織女的結(jié)局是讓牛郎在短暫的享樂和幸福之后，只能一個人帶著一對兒女，和織女隔河相望，只能七夕相會，而且一年之中只能相會一個晚上。

這種高攀的婚姻，造就了牛郎入贅織女家族的無限痛苦，這也可能就是牛郎為何在數(shù)百年后才來到大賢山和織女艷遇的根由。但牛郎織女的婚姻結(jié)合，除了窮小子一廂情愿的高攀因素外，也以牛郎的勤勞善良和織女賢惠的品質(zhì)樹立了典型的男耕女織形象，樹立了模范的農(nóng)村生活模式，同時，牛郎織女所生育的一對兒女，也樹立了標準的農(nóng)村家庭結(jié)構(gòu)：四口之家，兒女雙全。這也正是中國農(nóng)村小家庭夢寐以求的小康之家，是中國農(nóng)民們夢寐以求的幸福理想。牛郎雖然晚于織女來到大賢山，但他卻為這里增添了人間的香火氣息，讓一個放牛娃的牛棚發(fā)展成就了一座小村莊，讓一些孫姓村民自豪地和牛郎續(xù)上了家譜，成為牛郎的后裔。

傳說的落腳地

傳說是民間的口頭文學(xué)，這種傳播形式的最大特點是其流動性和不確定性，以至于讓尋根探源的人們頭痛撓心：究竟何處是源頭?無奈的人們只好按照傳播的密集程度推斷和確認其傳播區(qū)域，并根據(jù)故事的演化而推斷核心傳播區(qū)。但是大賢山織女洞及其周邊的歷史文化遺跡，則以文物的形式將牛郎織女傳說物化到民間，為傳說源頭的追尋提供了十分重要的佐證。

一般情況下，傳說故事中人物的生活地點被指定或刻畫到碑刻之上，是一種共識的表現(xiàn)，說明這種傳說在當(dāng)?shù)匾呀?jīng)深入人心，有著廣泛的影響了，所以人們才可能對照故事的內(nèi)容在自己居住的周邊地區(qū)安排傳說人物的生活場所，并以鐫刻在石碑或其他石建筑物的形式，記錄在案，讓傳說人物或故事得以長久保留，以增強傳說的可信度和親近感。這種方式，不但讓無形的傳說有了有形的載體，而且還因為不同時代的記錄，給后人以不同時代的歷史認知。

按照金代塔銘所述，道人張道通所以要在大賢山落腳，并終老于此，是因為這里的風(fēng)光好，這僅僅是理由之一，實際上，張道通將大賢山作為自己的傳教和修煉地，更看重的是這里早已是當(dāng)?shù)刂匾拿耖g信仰中心，有著廣泛的信徒大眾和堅實的信仰基礎(chǔ)。所以，他才有條件借水行舟，很快地在織女洞旁站穩(wěn)腳跟，煉丹傳教，影響四方。張道通的成就和迎仙觀的發(fā)達實際上是沾了織女的光，是依托了織女洞的香火。

沂源牛郎織女歷史遺跡的存在，既表明了這個地區(qū)牛郎織女故事傳播的悠久，也同時以千年的風(fēng)雨滄桑延續(xù)和豐富了當(dāng)?shù)厝藗兊膫髡f，讓牛郎織女這一民間故事有了堅實的落腳地，讓眾多非物質(zhì)的民間傳說有了物質(zhì)的依托，有了可視可觀的具體形象。這些歷史的遺跡彰顯了沂源一帶牛郎織女傳說故事的淵源，表明大賢山沂河灣畔曾經(jīng)是牛郎織女傳說的核心區(qū)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