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凝眉
“你站起來,自己脫掉衣服,接受檢查?!豹z警取出鑰匙,打開我腕上的手銬。
我沒有任何表情地脫掉所有的衣服,全裸著身體任由獄醫(yī)常規(guī)檢查,像籠子里不能反抗的小獸。因為這里是監(jiān)獄。
獄醫(yī)戴著的消毒手套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當(dāng)他的手掠過我的小腹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打個寒戰(zhàn),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獄醫(yī)察覺到我的緊張,溫和地微笑,語氣帶著微微的惋惜:“這小伙子,長得簡直比女孩還漂亮,怎么就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呢?”
我沒有說話,半年前,我遇到了一個美麗囂張的女人,強奸并殺死了她,之后自首入獄,判刑15年。也就是說,我要在鐵窗里,度過十五年。
我拖著重重的鐐銬慢慢地穿過一道道鐵門,鐐銬摩擦出來的聲音沉重尖銳,卻無法擺脫,里面似乎越來越壓抑,還有透不過氣的感覺。
換上藍白相間的囚服,我還不適應(yīng)獄警喊我的編號。在這里的人,沒有自由、沒有靈魂,甚至連名字都被一組冷冰冰的數(shù)字代替。
我被送進了一間囚室,里面有七個和我一樣的犯人,我沒有理會他們打量我的目光,慢吞吞地走到角落里的—張床鋪旁收拾被褥。
就在管教走了以后不久,一個斜著眼睛的小平頭跳了過來,抓住我的衣領(lǐng),一拳打在我的胸口上,打得我踉蹌了幾步。然后幾個犯人不懷好意地圍了過來:“小子,不懂規(guī)矩??!到了這里不見見咱們老大?”
我捂住胸口沒有說話,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收拾我的衣物。突然我被重重地按在地上,一床滿是腥臭的被子捂住了我的頭,我眼前一陣昏黑,什么也看不見,也無法喊出聲音,只覺渾身一陳劇烈的疼痛。
似乎過了很久,被子才被慢慢地揭開,光線刺得我睜不開眼睛,模糊間我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沖我玩味的微笑。另外一個犯人捉弄一般地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頭:“你倒是細皮嫩肉的,告訴你,進了這里,就得老老實實地懂規(guī)矩。要不你就等著天天挨拳頭吧!今天這頓揍就當(dāng)是給你接風(fēng),順便給你講講規(guī)矩?!?/p>
晚上,我的床墊被抽走,被送到老大的床上,我在硬梆梆的木板上蜷縮了一夜。
第二天,有人拿走了我的伙食,我餓著肚子卻不敢說話。
我慢慢得知監(jiān)獄就是這樣,哪個犯人的拳頭硬,哪個犯人就可以欺負別人。他們打架的辦法很聰明,從來不往臉上招呼,所以獄警也沒有辦法。
我們囚室的老大叫杜鐵成,他因販毒入獄,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就是那天沖我玩味微笑的男人。其余的人都畏懼他的狠辣,恭敬地奉他為老大。
后來,他們開始變著花樣地欺負我,要我給他們倒洗腳水,甚至倒尿盆。有時候,他們捏著我的臉蛋,追問我的過去:“嘖嘖嘖,你這么一個小白臉,因為什么奸殺女人?是不是因為沒有伺候好有錢的奶奶,讓人家掃地出門,你才殺人泄憤???”
剩下的幾個人都猥褻地笑著,我扭開臉,擺脫那個人的手,他順手給我一個巴掌:“臭小子,裝什么三貞九烈?”
杜鐵成在黑暗中說話了:“好了,別鬧了,一會管教來了。”
他們立刻安靜下來。
我一點也不感激杜鐵成,我甚至覺得,就是他指使他們有意欺負我。
晚上,我的饅頭又讓別人搶走了,我空著肚子蜷縮在角落里。這個時候老二走了過來,他拿著一個饅頭拿我消遣:“來,學(xué)聲狗叫,哥就把這個賞給你?!?/p>
我實在壓抑不了憤怒,反而冷笑:“人被關(guān)在籠子里念‘囚,大家都是一樣的,為什么要我學(xué)狗叫?”
我再次被重重打倒在地上,他們竟然扒掉我的褲子,猥褻我的身體:“嘖嘖,這分明是女人的身體,又白又滑?!蔽覍嵲诓荒苋淌苓@種來自同類的凌辱,大聲地呼救起來。
杜鐵成揮手讓他們走開,從地上抱起了我,竟然放到他的床上。
監(jiān)獄是最丑惡骯臟的地方,這里的人的靈魂都已扭曲,在男監(jiān)里,沒有女人,同性戀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們囚室的老二和老四就是一對,他們像野獸一樣發(fā)泄著彼此的饑渴。
我知道,在我進來的第一天,所有人就都對文弱秀氣的我垂涎三尺,但是杜鐵成沒有發(fā)話,誰也不敢亂動。這次,只不過是一場早已謀劃好的鬧劇。
杜鐵成的手很粗糙,從我的脖子慢慢地滑向我的小腹,這種男人對男人之間的愛撫讓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伸手去反抗,卻被他死死地壓在身下。
他的嘴角再次浮起了玩味的微笑,他扒光了我的衣服,甚至猥褻我的下體。那種神情,簡直就像抓住老鼠的貓,卻不馬上吃掉,一定要玩弄個夠本。
這個時候,整個囚室里都沒有人敢說話,他們把這一切看成理所應(yīng)當(dāng)。
這時,我的身后忽然一陣劇烈的疼痛,整個身體都彷佛散了一般。我用手死死地握住床角,劃破手指也不覺得疼痛,我絕望地意識到,這世間最屈辱最丑惡的事情發(fā)生了,我被這個叫杜鐵成的男人強奸了……
他的胡茬在我耳邊蹭過,一句輕飄飄的話讓我如遭晴天霹靂一般:“你知道你奸殺的那個女人是誰嗎?她是我的妻子胡媚?!?/p>
胡媚是一個很有錢的女人,三年前,她包養(yǎng)了大學(xué)剛畢業(yè),卻沒有找到工作的我。這個女人簡直就是個花樣百出的變態(tài),她喜歡讓我穿著女式的內(nèi)衣褲和高跟鞋在她的房間里任她擺布。我實在忍受不了就奸殺了她,沒有想到,她竟然是杜鐵成的妻子。
從那以后,囚室里沒有人再敢欺負我,這幫趨炎附勢的東西反而一口一個二哥的叫我??晌覍Χ盆F成充滿了未知的恐懼,因為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向我報殺妻之仇。
但他卻用很輕蔑的語氣告訴我,他的妻子胡媚,當(dāng)初極力慫恿他做毒品生意,然后在他被抓以后,迅速地洗黑錢,搖身一變,竟然變成了和他沒有絲毫瓜葛的地產(chǎn)新貴,甚至還對他落井下石。
我殺了他的妻子,他不但不恨我,還很高興。每天晚上他都把我摟在懷里愛撫,當(dāng)他從背后進入我的身體的時候,喘著粗氣,神情就像一頭狼。我卻很疼,疼得低低直哭。他一巴掌打在我窄窄的臀上,俯下身吻啜我臉上的淚痕:“臭小子,你真是個極品。”
不知不覺,我開始依戀上杜鐵成,他黝黑的皮膚,濃密的體毛,有著最原始的男人味道。我很會撒嬌地犯一些小錯誤,讓他去承擔(dān),然后他晚上會在床上懲罰我,滿屋子都是我壓抑不住的呻吟聲。
有一天,我報告管教去廁所,他也跟著過去了。在廁所里,他摟住我要求歡,剛扒下我的褲子,他卻突然蹲了下去,因為他發(fā)現(xiàn)在我的膝蓋上長著一顆鮮紅如血的小痣。他的神情怪異了許久,卻沒有碰我,把我的褲子重新穿好。
從那以后,他更加寵我慣我,我在囚室里可以隨便的頤指氣使,甚至可以欺負他,我成了囚室里當(dāng)之無愧的老大。有時候,我惡作劇一樣的不給他飯吃,他苦笑著也不生氣,我卻笑嘻嘻地親吻了他的唇。
這天深夜,我的唇輕輕地在他耳邊廝磨,弄醒了他,他撫摸著我的后背,示意我好好睡覺,我卻挑逗著他的敏感部位:“要我!”
他的欲望被我挑逗起來,雙手開始不安分地在我的身上游走,我卻抵制著不讓他進入我的身體:“你愛我嗎?”
“愛?!?/p>
“有多愛?”
“勝過我的生命?!?/p>
我漫不經(jīng)心地說了一句:“我在監(jiān)獄里呆夠了,如果你真的愛我,我們就越獄吧!”
他打個寒戰(zhàn),一下子坐了起來,在枕頭下摸出了個煙頭,點上吸了起來。煙頭的光在黑暗中一明一滅,這樣微弱的光線照在他的臉上一片模糊,我只能看見他用眼神深深地注視了我好久好久。
杜鐵成竟然同意了我荒謬的建議,我們開始了一個似乎很異想天開的計劃。我們尋找到一個監(jiān)控攝像難以到達的角落,而我的專業(yè)就是電力,對高壓電網(wǎng)很有研究。而杜鐵成偷偷地藏起了一把指甲鉗,我們決定再過幾日,趁武警換崗的時候,我去想辦法拉電源,而杜鐵成趁機剪開高壓電網(wǎng)。
就在那天晚上,杜鐵成緊緊地抱著我很久很久:“如果我們之間有一個有意外,另一個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p>
我很依戀他懷中的溫暖,只懶洋洋地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后半夜,月高風(fēng)黑,沒有星星。
杜鐵成終于放開了我,他慢慢地潛了出去,沒有再回頭,背影很落寞。
我卻目送著他一直沒有動,淚突然流了下來。
時間過了很久很久,我還是沒有動。這時,燈火突然一滅,只聽得數(shù)聲尖銳的槍鳴,燈火一下子大亮,全監(jiān)獄的警力全部出動,荷槍實彈。
這個時候,監(jiān)獄長走了進來,后面跟著很多配槍的武警。他威嚴地走到我的身邊,握住我的手:“感謝你的舉報,讓企圖越獄的犯罪分子不能得逞。如今犯罪分子已經(jīng)被我武警同志擊斃,政府會對你表彰并考慮減刑?!?/p>
其實,沒有人知道,這一切都是我暗中策劃的。
我有個孿生姐姐沫兒,為了供我上大學(xué),成了杜鐵成的情人。后來,杜鐵成和胡媚販賣毒品,把我姐姐沫兒也拉下了水。有一次,我姐姐竟然因為胡媚的出賣,死在警方的槍下。
我為了給沫兒報仇,奸殺了胡媚,自首進了監(jiān)獄,因為我不會放過害死我姐姐的男人。如今,我終于為姐姐報仇了。
杜鐵成死了,我獲得了減刑,但我卻沒有半分的喜悅,環(huán)顧囚室,空蕩蕩的,似乎還能聞到他粗重的呼吸。我有時閉上眼睛,還能想起他的神情:“我愛你勝過我的生命?!?/p>
有一句話我一直沒有問過他,我和我姐姐沫兒,你更愛誰?
我無意整理他的遺物,竟然發(fā)現(xiàn)床沿上有密密麻麻的小字,仔細一看,竟然是杜鐵成把日記刻在床板的側(cè)面,如果不仔細看,誰也不會發(fā)現(xiàn)。
“今天是沫兒的祭日,我真的很想她,如果不是為我擋槍,她也不會死?!?/p>
“今天來了個小弟,眉眼真像沫兒,可能是上天看我太想沫兒,讓他來安慰我。”
“原來小弟是沫兒的親弟弟,他的膝蓋上有個和沫兒一模一樣的紅痣,我一下子明白了他是為什么來的。我會成全他的。”
“小弟是想要我的命,我會給他,因為我也想去陪沫兒。但是我就是死,也要幫小弟一把,只要我的死能換來他少在這深牢大獄里呆幾年就好?!?/p>
“我愛沫兒,也愛小弟……?!?/p>
看到這里,我淚流滿面,為什么要讓我看到這些日記?讓我后悔這個復(fù)仇……
(責(zé)任編輯 花掩月 xuxi2266@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