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背后的故事

劉朝成

伏波唯愿裹尸還，定遠何須生入關(guān)。

莫遣只輪歸?？撸粤粢患涮焐?。

——（唐）李益《塞下曲》

每一首詩的背后都有一個故事，李益這首詩背后不只一個故事。

李益（748—829），字君虞，隴西姑臧（今甘肅武威）人。大歷四年進士，授鄭縣尉，又任華州主簿，轉(zhuǎn)侍御史。后出塞從軍，入朔方、寧、幽州諸節(jié)度使幕中為從事。即所謂“三受末秩，五在兵間”。曾東游揚州。憲宗朝入為都官郎中，歷任秘書少監(jiān)、集賢學士、散騎常侍、太子賓客等官。文宗大和初，以禮部尚書致仕。為“大歷十才子”之一。他詩名早著，尤以邊塞詩流傳最廣，是中唐邊塞詩的代表詩人。他的七絕冠蓋當世，與王昌齡媲美。代表作如《送遼陽使還軍》、《夜上受降城聞笛》，當時廣為傳唱。

這首《塞下曲》絕句歷來為人稱頌，它比較典型地反映了李益追慕古代英雄、渴望自己也能有機會建功立業(yè)的情懷。然而，由于全詩用典，理解起來有一定困難。

這首詩的字面意思是這樣的：伏波將軍（馬援）只愿戰(zhàn)死疆場，以馬革裹尸歸葬；定遠侯（班超）何必要活著進入玉門關(guān)呢（言下之意以戰(zhàn)死邊關(guān)為榮）。不要讓一輛（敵人的）戰(zhàn)車逃回瀚海（大漠）的老巢，還留下一支箭來射殺天山之敵。

全詩涉及三個人的故事，這三個人都是歷史上的名將。

“伏波唯愿裹尸還”寫東漢名將馬援。馬援是戰(zhàn)國名將趙奢之后，因趙奢封為“馬服君”，故子孫以馬為姓。馬援生于王莽稱帝時期，家道不顯，十二歲時父親故去，不久，兄長又去，守孝期滿，他一度在隴、漢一帶放牧。時天下大亂，馬援心懷天下，隨時準備做一番事業(yè)，常對人說：“丈夫為志，窮當益堅，老當益壯?！逼渲小案F當（后作“且”）益堅”、“老當益壯”在后世流傳甚廣。建武四年(公元28年)冬，馬援到洛陽去見光武帝劉秀，劉秀笑著說：“卿遨游二帝間，今見卿，使人大慚?！辈痪茫蚊R援為待詔，日備顧問。馬援從此開始了他不平凡的征戰(zhàn)生活，剿平隗囂、打退羌人對隴西的侵犯、擊退匈奴、平定交趾、攻打五溪蠻夷，立下了許多戰(zhàn)功，但他居功不傲，難能可貴。出征交趾前，光武帝封他為“伏波將軍”，所以人們尊稱他為“馬伏波”。在出征匈奴前，他在與平陵人孟冀的對話時說道：“男兒要當死于邊野，以馬革裹尸還葬耳！”“馬革裹尸”即源于此。馬援的最后一戰(zhàn)是平定五溪蠻夷之亂，時年六十二歲，亂未平，他卻病死于軍中，真的是踐行了他出征匈奴前的誓言?！岸ㄟh何須生入關(guān)”這句是寫的班超。班超也是東漢人，年輕時在官府做文書，但他不甘如此，曾放言“大丈夫無它志略，猶當效傅介子、張騫立功異域，以取封侯”。班超后來曾多次出使西域。第一次出使西域到達鄯善國時，發(fā)覺鄯善王前恭而后倨是因為匈奴使者也踵即到達，便召集手下人說“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然后率領(lǐng)三十六人夜襲匈奴使者營地，斬殺其頭領(lǐng)，并燒殺數(shù)十人，使得鄯善王下定決心與漢修好。他的名言“不入虎穴，不得虎子”（“不得”后作“焉得”）亦流傳至今。班超前后在西域呆了三十一年，他僅憑所率一千多漢軍，招撫攻伐、恩威并施，居然平定了廣袤的西域，使該地區(qū)五十多個國家都歸附了漢朝，從根本上解決了西北邊疆的安寧問題。朝廷因此封他為定遠侯，他也因此實現(xiàn)了立功異域的夙愿。因為在外呆的時間太長，班超在七十一歲時思歸故土，便上書朝廷，請求還歸，表文中有“但愿生入玉門關(guān)”之語，體現(xiàn)出垂暮之年的他深深的故土之情，家園之戀。

李益寫馬援、班超，既慕其威名，又羨其才能得以施展。

三四句是唐代名將薛仁貴的典故。薛仁貴是絳州龍門人，年輕時家里貧窮，以耕田為業(yè)。唐太宗征遼東，薛仁貴聽從妻子之勸投軍到將軍張士貴麾下，在安地之戰(zhàn)中，他先是救了郎將劉君卬，立下一功，后又在大戰(zhàn)時獨著白袍沖鋒在前，引起在后方高處觀戰(zhàn)的太宗的注意，皇帝立刻讓人查詢他的名字，并在戰(zhàn)后即封為游擊將軍，實現(xiàn)了從士兵到將軍的轉(zhuǎn)變。他一生征戰(zhàn)無數(shù)，戰(zhàn)功赫赫，為唐代邊疆地區(qū)的穩(wěn)定做出了突出貢獻。唐高宗顯慶四年，居住在當時天山地區(qū)（今新疆哈密、吐魯番一帶）的鐵勒（少數(shù)民族）九姓（九個部落）造反，薛仁貴奉命征討。當時敵軍有十幾萬，兩軍對陣時，鐵勒驍騎數(shù)十先來挑戰(zhàn)，薛仁貴毫不畏懼，從容應(yīng)敵，他拈弓搭箭，連發(fā)三矢，登時射殺三名敵將，鐵勒兵一下子呆了，結(jié)果“虜氣懾，皆降”，薛仁貴輕易就取得了平叛戰(zhàn)爭的勝利。隨后唐軍中便唱出了這樣的歌謠：“將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guān)?！崩钜妗度虑吩娭小耙患涮焐健奔从纱嘶枚鴣怼：髞碛幸淮?，他在瓜州（今甘肅安西）與突厥交戰(zhàn)，突厥人問唐軍統(tǒng)帥是誰，當聽說是薛仁貴時還不信（當時突厥誤以為他死在了象州），薛仁貴便摘下頭盔，來到陣前讓他們看，而突厥人一見竟“相視失色，下馬羅拜”，可見他在邊關(guān)的威名。薛仁貴在唐高宗永淳二年（公元683年）卒，年七十。

時間已經(jīng)過去一千多年了，當我們今天讀到李益這首豪氣干云的詩歌時，仍然禁不住生發(fā)思接千載、視通萬里的感慨，增添奮發(fā)進取、實現(xiàn)抱負的力量。

（作者單位：四川省資中縣第二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