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立寅
散文妙品
又逢一個難得的星期天,楓早早地起了身,趴在床上,準(zhǔn)備給家里寫封信。學(xué)校里又要收費了,而且數(shù)目不小。校服、校鞋、秋游,再加上這個月的伙食費,總額達(dá)到了600元。筆提到手里,卻顫得厲害。楓知道,對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父母來說,每一封家書就像是一次次的告急,無奈呀!當(dāng)初把兒子送到這所縣重點學(xué)校已是奢侈中的奢侈了,他們苦苦地在地里干哪,為的就是湊齊學(xué)費,但現(xiàn)在又……
楓不忍心再往下想,也沒有了勇氣,只覺得鼻子酸溜溜的,兩眼濕濕的。他丟開信紙,跑出了宿舍。
天剛蒙蒙亮,秋風(fēng)也異常刺骨,校園里依舊是靜悄悄的。走在秋風(fēng)瑟瑟的林陰道上,楓想到了暑假里接到通知書的那一刻。父親猛抽了三天的煙,緊鎖的眉未曾舒展;母親抽抽噎噎了三天,通紅的眼從此未曾褪色。楓呢?躊躇、矛盾、膽怯,一種強烈的求知欲,一種“我要讀下去”的信念與家中的經(jīng)濟狀況背道而行……他困惑,他迷惘,他不知何去何從。
三天后父親的那個決定將他送進了這所學(xué)校,他背負(fù)著沉甸甸的親情,手捧著兩顆滾滾的望子成龍之心走進了校園。父親沒說什么,只是用那雙深邃的眸子望著他,簡簡單單地道了句:“兒子,好好兒干!”
楓攥了攥拳頭,狠狠地?fù)袅艘幌赂暗哪强脳顦洹K钪丝痰淖约阂咽桥e起的桿子、過河的卒子,不能下跪!不可后退!
就這樣,一封“告急書”去了老家,上頭只有簡單的兩行字:
父親:
本月需交費300,加生活費300,共600。
我會好好干!
兒子
一周后的一大早,楓終于盼來了回音——一個鼓鼓的郵包。有點兒詫異,有點兒不安,也有點兒踏實。他風(fēng)一般奔回宿舍,撕開封口,傾出“內(nèi)涵”。他呆了,看到眼前的一切,他怔住了!那不是一堆感性的簡單的鈔票,那是一滴滴汗、一股股血凝成的一群“精靈”?。∮?0元的,有10元的,有5元的,有1元的,有5角的……但沒有一張是100元整的。
在那堆神圣的、不可觸及的“精靈”中,楓找到了一張小紙條,上面更簡單地寫著:
兒子:
好好兒干吧!
父親
在這個蒙眬的清早,大地還是沉睡的,太陽還是沉睡的,校園也還是沉睡的,但楓醒著。他看到了父親的眉、母親的眼,也聽到了那句樸實得不能再樸實、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話——“兒子,好好兒干!”
親情就是如此簡單,親情就真的只是如此簡單嗎?
【賞析】
作者以親情為主線,并通過父母籌集學(xué)費這一載體表現(xiàn)出來。在作者筆下,親情被濃縮成了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好好兒干”,“親情就真的只是如此簡單嗎?”是的,只要彼此心中充滿相憐相愛的深情,又何必把它完全吐露出來呢?其實,親情還是“沉甸甸”的,因為它是兩顆滾滾的望子成龍之心;感情更是相通的,因為父母和兒子的目標(biāo)是一致的。文章心理、神態(tài)描寫非常生動,特別是在提示親情“內(nèi)涵”時,“鼓鼓的郵包”中“那堆神圣的、不可觸及的精靈”給我們強烈而深刻的印象,感人肺腑、催人淚下。
(周阿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