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誕離奇而入情入理

于紅梅　孟憲法

［作者簡介］

喬納森·斯威夫特（1667～1745），出生于愛爾蘭都柏林的一個貧苦家庭，靠叔父撫養(yǎng)長大。1686、1692和1701年分別獲得都柏林三一學院學士學位、牛津大學碩士學位和三一學院神學博士學位。此間曾任鄧波爾爵士私人秘書、英國國教會教士以及鄉(xiāng)村牧師等。1710年到1714年為托利黨內閣大臣主編《考察報》。托利黨人失勢后，他回到愛爾蘭，在都柏林作圣帕特尼克大教堂的副主教。斯威夫特以大量政論和諷刺詩等抨擊地主豪紳和英國殖民主義政策，受到讀者熱烈歡迎。而他的諷刺小說則影響更為深廣，所以高爾基稱他為世界“偉大文學創(chuàng)造者之一”。

《格列佛游記》作為斯威夫特的代表作，將他杰出的諷刺藝術發(fā)揮得淋漓盡致，也為他在世界文學史中爭得赫然地位。

［作品簡介］

《格列佛游記》是一部杰出的諷刺小說，作者是英國著名的諷刺作家喬納森·斯威夫特。全書分為四卷：《小人國游記》《大人國游記》《飛島國游記》《慧馬國游記》。作品描述英國醫(yī)生格列佛航海到幾個國家的離奇旅行和種種遭遇，集中反映了18世紀前半期英國社會的各種矛盾，辛辣地諷刺和批判了英國的內政與外交政策，揭露批判了英國統(tǒng)治階級的腐敗和罪惡，同時也鞭撻了英國資產(chǎn)階級在資本主義原始積累時期的瘋狂掠奪和殘酷剝削。

作者善于運用細節(jié)描寫，并把深刻的內容和豐富的幻想交織在一起，極富童話色彩，許多場面給讀者留下了難忘的印象。作者還熟練地運用了各種諷刺手法，極大地增強了作品的藝術感染力，解剖了當時病態(tài)社會的“因子”。如在小人國里，黨派之爭以鞋跟高低劃分陣營；相鄰的國家會因為爭論吃雞蛋應先敲哪頭之類雞毛蒜皮的“原則”問題而引發(fā)戰(zhàn)爭；國王用比賽繩技的方法選拔官員；為了獲得國王賞給的幾根纏在腰間的彩色絲線，官員不惜做各種可笑的表演，等等。

［名著選段］

我獲得自由以后，首先要求獲準參觀密爾頓多京城。這件事皇帝很痛快地答應了；只是特別關照我不得傷及京城居民和民房。人民也從告示里知道我要訪問京城的計劃了。環(huán)繞京城的城墻有兩英尺半高，至少有十一英寸厚，因此一輛四輪馬車可以很安全地在城上繞行一周。環(huán)城每隔十英尺就有一座堅固的城樓。我邁過了高大的西門慢慢地往前走，側身穿過兩條大街，一路上只穿一件短背心，因為我恐怕穿著上衣，衣邊也許會掛壞屋頂和房檐。雖然皇帝的命令非常嚴厲，所有的居民都不準出門，不然就會有生命危險，但我一路上還是非常留神，免得踏壞了還在街心游蕩的人們。不管是閣樓的窗口或者房頂上，都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我不由得想，在我歷次的旅行里，從來還沒有見過這樣人煙稠密的地方。這座城是正方形的，每邊城墻都有五百英尺長。城里的兩條大街都有五英尺寬，十字交叉地把全城分作四個部分，其余的胡同巷子雖然我沒法進去，不過路過時也從外面望過一下，大概有十二英寸到十八英寸寬。全城可以容納五十萬人。樓房有的三層，有的五層。商店和市場也都是百貨齊全。

皇帝的宮殿在全城的中心，正當兩條大街的交叉點。皇宮四周的皇城有兩英尺高，墻里面二十英尺以外才有宮殿。我獲得了皇帝的許可，舉步邁過了皇城。城墻和宮殿中間的空地很大，所以我可以自由行動，繞著宮殿參觀。外院是四十英尺見方，包括兩座宮院。最里面的是皇宮內院，我很想看一看，不過感到非常困難，因為從一座宮院通往另一座宮院的大門都僅有十八英寸高，七英寸寬。外院的建筑至少有五英尺高，要是我跨過去，真無法不使這一建筑群受到極大的損害，盡管院墻十分堅固，有四英寸厚，而且是用石塊砌成的。同時，皇帝也極希望我能去瞻仰一下他那富麗堂皇的宮殿，可是我卻沒有辦法進去。我花了三天工夫用小刀在離城一百多碼的御苑里伐了幾棵最大的樹木，然后用這幾棵樹做成了兩個大約有三英尺高并能承受起我的體重的凳子。市民們得到第二次通告以后，我又進了城，手里拿了兩個凳子到皇宮去。我來到外院的近旁，就站在一個凳子上，拿著另外一個輕輕地遞過屋頂把它放在第一院和第二院中間的那塊寬廣八英尺的空地上。接著我就很輕便地從一個凳子走到另一個凳子上跨過了外院，再用有鉤的手杖把第一個凳子鉤進來。我用這種方法進了皇宮內院。我斜躺在地上，臉貼近了宮樓中間幾層特別為我打開的窗子。這樣我才得參觀人們所能想象到的最燦爛輝煌的內宮。我分別在他們的寢宮里謁見了皇后和年輕的親王們，當時他們都有親從隨侍?；屎蟊菹率指吲d，對我很和藹地笑了笑，又從窗口伸出手來賜我親吻。

但是現(xiàn)在我不想盡先把這一類的描寫說給讀者聽了，因為我另外還有一本篇幅更大的著作就要付印了，這些事情都留著在那本書里說吧。那部書概括地敘述這個帝國從創(chuàng)建時起歷經(jīng)各代帝王的長期歷史；同時在那部書里，對這個國家的軍事、政治、法律、學術、宗教、動植物、特殊的風俗習慣和其他稀奇有益的事物都有詳細記載?，F(xiàn)在我主要想在這部書里把我在這個帝國居留的九個月中對公眾和我個人所發(fā)生的事件和種種事務描述一下。

我獲得自由后大約兩星期，一天早上，瑞顓沙內務大臣（他們這樣尊稱他）僅僅帶著一個仆從來到了我的寓所。他吩咐他的馬車在遠處等候，請我同他談一小時。因為我一向敬仰他的身份和才干，又因為我向朝廷提出請求時，得到了他不少幫助，所以馬上就答應了。我本來打算躺下來，聽他說話比較方便些；可是他卻愿意站在我的手里和我交談。他首先祝賀我獲得了自由。他說，就這件事來說，他自認為有點兒功勞；接著他又說，要不是朝廷處在現(xiàn)在這種情勢下，也許我不會這樣快就能得到自由。他說：在外國人看起來，我們的國勢似乎還很興隆，不過實際上我們有著兩大危機。一方面國內黨爭激烈，一方面極其強大的外敵時時有入侵的危險。關于第一件，你要知道七十多個月以來，帝國有兩大政黨互不相讓，一黨叫做特拉邁克三，一黨叫做斯拉邁克三。因為一黨的鞋跟高些，另一黨的鞋跟低些，所以根據(jù)鞋跟的高低才分成兩個黨派。據(jù)說高跟是最合乎我們古代的制度，但是不管怎樣，皇帝卻決定一切行政官吏必須任用低跟黨人。這你是不會覺察不到的，皇帝的鞋跟就特別來得低，至少要比任何朝廷官員的鞋跟低一都爾（都爾是一種長度，大約相當于一英寸的十四分之一）。兩黨間仇恨很深，以致他們絕對不在一起吃喝，更不在一起談天。算起來特拉邁克三或高跟黨的人數(shù)超過我們，但是一切權勢卻完全掌握在我們手中。我們怕的是皇太子殿下多少有點兒傾向于高跟黨；至少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他有一只鞋跟比另一只高些，所以他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正當我們內患方殷，不來夫斯古島上的敵人卻以發(fā)動侵略來威脅我們。這是宇宙間的另外一個大帝國，論面積和實力都可以和我皇統(tǒng)治的帝國抗衡。當然我們也聽見你說過，世界上還有許多王國和國家，住著一些和你同樣龐大的人類。不過我們的哲學家卻十分懷疑，他們都猜想你是從月球或者是從其他星球上降落下來的。因為像你這樣龐大身軀的人如果有一百個，一定會在短期間內把皇帝境內的果實和牲畜全部吃光。況且，除了利立浦特和不來夫斯古兩大帝國以外，我們六千個月以來的歷史，從來沒有提到過其他地方。我現(xiàn)在正要告訴你，這兩大強國已經(jīng)頑強苦戰(zhàn)了三十六個月。戰(zhàn)端的發(fā)生是由于下列原因。我們人人都認為吃蛋的時候，原始的方法是打破雞蛋較大的一端?？墒钱斀窕实鄣淖娓高€是小孩子的時候，正要吃蛋，按照古法打破了蛋的大端，一不留神竟割傷了一個手指。因此他的父親，當時的皇帝，就頒了一道圣旨，命令全體臣民吃蛋時先打破蛋較小的一端，違者重罰。人民對這條法律十分痛恨。歷史告訴我們，這件小事曾引起過六次叛亂，一個皇帝送了命，還有一個皇帝失去了皇位。這些內亂經(jīng)常是由不來夫斯古國的君王煽動起來的。騷亂平定以后，亡命之徒總逃到那個帝國里去逃命藏身。據(jù)估計，先后幾次有一萬一千人情愿受死也不肯打破蛋較小的一端。關于這一爭端，曾出版過好幾百本大部著作。但是大端派的著作早就被禁止了，同時法律規(guī)定這一派的人不得做官。當這種爭論鬧得厲害的時候，不來夫斯古的君王們就常派大使來向我們提出抗議，責備我們在宗教上分立門戶，責備我們違背偉大的先知拉斯特洛格在《波蘭得克拉爾》（就是他們的《可蘭經(jīng)》）第五十四章里提出的一條基本教義。但是我們卻以為這只是對經(jīng)文的一種歪曲。因為原文是：“一切真正的信徒都要在比較方便的一端打破他們的蛋?！币牢覀€人的淺見，到底哪一端比較方便呢，似乎只有聽從個人的良知，或者至少也要由行政長官來決定。這一伙大端派亡命之徒很得不來夫斯古皇帝朝廷的信任，同時這伙人又受到了國內黨羽的秘密援助和慫恿，因此掀起了兩大帝國的血戰(zhàn)。三十六個月以來，雙方互有勝負。在這期間我們損失了四十艘主力戰(zhàn)艦和數(shù)目更多的小艇，我們還損折了三萬精銳的水兵和陸軍?？墒枪烙嬕幌聰橙怂艿降膿p失也許比我們還大。但是他們現(xiàn)在又建立了一支巨大的艦隊，正準備向我們進攻?；实凵钚拍阌杏職夂土α浚圆琶钗野堰@件皇家大事告訴你。

我請求內務大臣替我回奏皇上：因為我是外國人，所以不便干預黨派的斗爭，不過我情愿冒性命危險，時時準備抵抗所有的侵略者，以保衛(wèi)皇帝陛下和他的國家。

［選段賞讀］

這段文字是《格列佛游記》中最為精彩的部分之一。

作者展開奇特的想象，一展從容的筆墨，寫自己參觀利立浦特首都的情景。作者以大襯小，逼真生動地描述了自己的所見所感，荒誕離奇，情趣盎然。

同時著筆寫小人國黨派之爭的原因及其可笑的現(xiàn)狀，以及國與國之間苦戰(zhàn)的可笑的原因及所造成的災難。其實這個小人國是當時英國的縮影，利立浦特的朝政風習和典章制度也同當時的英國政局一模一樣。作者綿里藏針、指桑罵槐，對當時英國的議會政治和反動的宗教勢力進行無情、辛辣的諷刺、抨擊。小說不但抨擊了社會現(xiàn)狀，還在更深的層面上，直接諷刺了人性本身。作者以居高臨下的角度，用巨人的眼光俯視人類的荒唐渺小。對統(tǒng)治階級的腐敗、無能、無聊、毒辣、荒淫、貪婪、自大等作了痛快淋漓的鞭撻。

情節(jié)的幻想性與現(xiàn)實的真實性有機結合，也給小說增添了獨特的藝術魅力。雖然作者展現(xiàn)的是一個虛構的童話般的神奇世界，但它是以當時英國社會生活的真實為基礎的。作者精確、細膩、貼切的描述，使人感覺不到它是虛構的幻景，似乎一切都是真情實事。

作品想象豐富，手法夸張，諷刺尖刻，語言簡明，具有批判現(xiàn)實主義的深刻的力量，讀后令人有一種心靈的滿足和省思。

［思考題］

1.找出文中運用了夸張手法的精彩語句。

2.找出文中你認為最富有想象力的一段文字。

3.小人國內的黨派之爭以鞋跟高低劃分陣營，表達了怎樣的內涵？

4.找出文中富有諷刺意蘊的語句。

5.本文語言表達的特點是什么？

（答案在本期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