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保成
他為自己的這個想法而激動的徹夜難眠,以至于這個偌大的三居室在整整一個深夜里都沉浸在席夢思床墊彈簧的吟唱聲中。
東方的天空中終于露出了魚肚皮似的白。他感到了一種多年不曾有過的歡快充盈著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霸撈鸫擦?!”他的聲音因歡快而變得充滿感情。“去洗手間洗刷吧!”“你小子長得真是不賴!”他沖著鏡框里的自己,情不自禁地稱贊了一句?!澳氵@家伙真不知道羞——老王賣瓜自賣自夸?!彼詭д{侃地諷刺著鏡框外那個真實的自己。
臨出門前,他特意換了一身正式的著裝。對于他而言,今天是一個特殊而又超乎尋常的日子。
“上班去呀!”他像往常一樣給住在樓上的鄰居打著招呼?!班?!”鄰居照舊把她慣用的那個字飄到他的耳畔,以筋斗云的速度絕塵而去。望著那個早已遠去的背影,他又摸了摸褲兜里的那個物件,他再一次被自己的想法和將要去做的事情而激動不已。
小區(qū)門前的那個早點攤前,攤主仍舊一如往常的忙碌。他凝視了那對農村夫婦足足有一刻鐘后,會心的微笑始終趴在他的臉上揮之不去。招呼,今天他是不打算再打的。
走在車水馬龍的人行道上,他的臉上始終保持著陰謀得逞后的那種勝利的微笑——盡管這件事他還沒有去做,準確地說只是一個預謀而已。
終于來到一家銀行門前。他仍舊用微笑的面容很肆意地站在門前向里看。由于剛剛上班,銀行里除了櫥窗后的幾名工作人員之外,基本上還沒有前來辦理業(yè)務的客戶。他惋惜地嘆了口氣,仍舊微笑著走開。
城市像一鍋達到沸點的水,她的每一個角落都在人潮中翻滾涌動著。此刻,他就像這鍋沸水中的一滴同樣也處于極度的活躍之中。
也記不清在第幾次駐足之后,他終于走進了一家銀行。
櫥窗后是正在忙著為客戶辦理業(yè)務的銀行員工,櫥窗前是正在等待辦理業(yè)務的客戶——看著滿眼里忙碌的人們,他感覺到很滿意——這正是他想象中的場景。
接下來,他很專業(yè)性地開始做那件事——
他依舊是微笑著走到一個窗口的隊伍后面;他把微笑送給身邊的每一個人——這微笑是友好的;這微笑是感激的,因為他們將見證他的所作所為,或者說他們將是他今天的觀眾。
排隊的長龍在慢慢萎縮,他終于來到了櫥窗前。
“不許動!打劫!”他很嫻熟地拿出褲兜里的那個物件——一把手槍。
沒錯,那件讓他激動不已的事情就是打劫。為了使這件事情做起來更具專業(yè)性,他看了大量這方面的影視片,又不厭其煩的一次次訓練自己。以至于他今天做起來就像一位輕車熟路的老手。
突然的變故,令所有在場的人都不知所措。
“丫頭,你應該把手里的錢拿給我?!彼⑿χ更c櫥窗后那個因驚嚇而發(fā)呆的姑娘:“不過,不要拿太多,一會兒這錢還要交還給你。錢多了,麻煩?!?/p>
一切都在按照他事前的設想在發(fā)展——姑娘哆哆嗦嗦地從櫥窗里遞出一捆百元大鈔。
他笑瞇瞇地拿著那捆鈔票,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們都傻愣著干什么?”他突然轉過身面對著寂靜的人群吼了一嗓子。
“拿出你們的手機,撥打110報警呀!我正在這里搶劫呢!”
人群仍舊是死一樣的沉靜。
“就是你!”他用手槍指著身旁的一個胖子喊道:“否則,我就打死你!”
說時遲,那時快——胖子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從門口沖進來兩個公安。原來銀行里的人在他實施搶劫的第一時間就通過報警器向公安局報了警。
“你們終于來了!我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微笑著把手里的玩具槍扔到地上,又轉身把那捆百元鈔票遞給櫥窗后的姑娘。
“老人家,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呢?”審訊室里,那位經驗豐富的公安大惑不解地問他。經過一系列檢查,他沒有精神方面的病癥,但他的所作所為令所有人感到費解。
“同志,根據審訊程序您應該先了解犯罪嫌疑人也就是我的基本材料?!彼蝗缂韧匚⑿χ嵝艳k案民警。
“姓名?”
“吳國慶?!?/p>
“年齡?”
“整七十?!?/p>
“為什么要搶劫?”
“……”
……
無論辦案民警如何問這個問題,他總是東扯葫蘆西扯瓢的不做正面回答。
迫不得已,辦案民警只好請來他的子女希望能對破案工作有所幫助。
“爸,吃的喝的花的都不缺您老的!可您老為什么要去搶劫呢?”
“為啥?”他狡猾地笑了一聲,看著面前的兒女們說:“你們都不忙了?現在都有時間坐下來陪著老子我說話了?”
最終,他也沒有說出實施這次搶劫的真正動機和最終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