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懸崖愛情絕唱

云　飛

新婚夫婦山頂游玩。墜入懸崖命懸一線

2007年10月23日早上，新婚夫婦伍德·達威爾和斯坦因·比妮徒步去美國著名的原始山林保護區(qū)懷特山脈游玩。今年32歲的新娘比妮是美國哈佛大學考古學專業(yè)在讀女博士，還有一個月畢業(yè)，新郎達威爾小比妮一歲，是哈佛大學經(jīng)濟學專業(yè)三年級研究生，兩人于2007年8月15日結(jié)婚。

懷特山脈位于新罕布什爾州和緬因州交界處，方圓達三千多平方公里，這里高山險峻，叢林密布，主峰高達1916米，垂直山谷深達千米。山脈在一年中只有六月至十月是觀光最佳時期，其它時間都被厚雪覆蓋著。達威爾夫婦準備好登山繩、水、食物以及急救藥品等物品后，開始向山峰進發(fā)了。

下午3點多鐘，達威爾和比妮到達一座高達千米的山崖上。此時，他們看到懸崖邊有一棵姿態(tài)優(yōu)美的油松，達威爾卸下登山包，請妻子為自己單獨拍照，為了取得更好的拍攝角度，達威爾坐到一個斜伸出來的樹枝上擺姿勢。此刻，達威爾所坐的樹枝突然斷裂，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身體就搖晃著向后倒去，隨即墜入了懸崖。

比妮被這可怕的一幕驚呆了，但很快就醒過神來，她驚恐地大叫丈夫的名字，同時往懸崖邊靠近，探頭向下張望，幾乎在這同時，她聽到了丈夫那熟悉的聲音在斷續(xù)地呼喚她的名字。比妮激動不已，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丈夫被一根斜伸出來的山藤掛住了，山藤從峭壁上長出，主干足有碗口粗，虬枝盤伸。而達威爾面部朝上，左手緊緊地抓住山藤，右手無力地下垂著，雙腳本能地鉤在山藤上。他的身下就是深達千米的深谷。此時，比妮大聲鼓勵他要堅持住，她會救他上來的。

此處的山區(qū)地勢險要，三面絕壁，比妮根本無法靠近達威爾。這時，手機是唯一的呼救工具，比妮趕緊拿出放在背包里的手機，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所處的地方是國家風景區(qū)，手機都有信號。比妮連忙撥打美國高山聯(lián)合救援中心的求救電話，當救援中心工作人員詢問比妮所處的具體位置時，比妮無法說清楚，救援人員只得派出直升機沿山崖進行逐個搜尋排查。

掛掉電話，比妮來到崖壁邊大聲地對達威爾喊道：“達威爾，你要堅持住，救援人員很快就來了?！贝藭r，受了重傷的達威爾一直掛在那根藤條上，左腿上的灰白色運動褲已被撕開。腿上一條長長的傷口正往外冒著鮮血。達威爾告訴比妮：“我的腿還在流血，我怕?lián)尾涣硕嗑昧??！边_威爾身體不斷地搖晃，看上去顯得很疲憊，這樣耽誤下去他極有可能支撐不住。

此時已是下午4點鐘，天色逐漸黯淡下來。比妮不愿眼巴巴地坐等救援，她決定把達威爾救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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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妮打開達威爾的背包取出一條登山繩索，打算放下繩索讓達威爾爬上來，可是達威爾告訴比妮他的右手已經(jīng)骨折，根本就無法用力。比妮想了想，決定采取制作樹梯的方法接近達威爾，這樣，自己不僅有機會下去為丈夫包扎傷口，還可以扶助他順著梯子爬到山頂。她來到大樹旁，用隨身攜帶的瑞士軍刀鋸將一些樹枝鋸下來，并把樹枝截成多個長短一致的短棍，然后將帶來的繩索剪斷扎成樹梯。

樹梯做好后，比妮又砍了幾條又長又粗的藤條，用這些藤條把樹梯綁在大樹上固定下來。此時，天空下起了小雨，山地變得滑滑的。比妮把梯子沿著靠近達威爾一側(cè)的崖壁放了下去，隨后順著樹梯往下走。

看到比妮踩著樹梯下來了，達威爾吃力地喊道：“比妮，不要下來，太危險了!”達威爾并沒有勸退比妮。擔心看到深谷會產(chǎn)生恐慌心理而影響下梯安全，比妮極力抬頭朝上看。腳下探踩樹梯慢慢下行，每下行一步她就停下來深深吸一口氣。由于沾上了雨水，藤條的表面很光滑，對沒有受過專業(yè)訓練的人來說，要順著藤條慢慢下行是很艱難的，稍有不慎就可能失足墜入懸崖。就在比妮距離達威爾三米高的時候，一不小心，左腳在橫木上滑了一下，這導(dǎo)致雙腳都脫離了樹梯。比妮的雙手緊緊抓住頭頂上的一根橫木，兩腳驚恐地胡亂探尋腳下的梯木，瘦弱的身體在風雨中不停地搖晃。

“比妮，身體不要晃動，停下來!”達威爾冷靜的一聲提醒讓比妮很快安靜下來，她停止了掙扎，樹梯也隨即停止搖晃。很快，比妮的雙腳探踩到了樹梯，她弓起身子顫顫巍巍地順著樹梯往下走。

大約過了20分鐘，比妮終于平安靠近了山藤?！斑_威爾，親愛的，你還好嗎?”比妮眼里閃著淚花。達威爾擔憂地說：“比妮，這太危險了，你不該下來的?！薄斑_威爾，我們一起爬上去。”比妮向丈夫伸出一只手，試圖拉著丈夫登上樹梯，可是，丈夫的狀況遠比她想象的糟糕。達威爾已經(jīng)在山藤上掛了二十多分鐘了，左腿的傷口還在往外冒血，右手已經(jīng)無法動彈，流血和劇烈的斷骨疼痛將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即便是愛妻幫助他，他依靠一只手也根本無法爬梯上山。

“比妮，你快上去，等雨下大了，你想上都上不去了?！边_威爾一臉痛苦地看著妻子苦勸?！凹热荒悴荒芘郎先?，我就在這里陪你，一塊等待救援人員?！北饶輬远ǖ卣f?！安?比妮，你一定要上去!不能在這里等死!”達威爾向比妮吼了起來?！斑_威爾，不要再說了，我是你妻子，是夫妻怎么能分開呢?再說我們還可以互相鼓勵，互相幫助啊?！边_威爾最終無奈同意了。

當比妮看到達威爾的腿部傷口還在流血時，她決定靠近丈夫，用攜帶的止血藥和紗布給丈夫包扎傷口。比妮從樹梯上把一只腳探到達威爾攀住的山藤干上，縮著身子小心翼翼地騎坐在藤干上，從包里取出預(yù)留的幾截繩索把達威爾的雙腿和腰部綁在藤干上，比妮這樣做可以保護他不會掉下懸崖。做完這一切后，比妮拿出止血藥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達威爾的腿部傷口上，并用紗布包扎好。

就在比妮想辦法為丈夫固定手臂斷骨時，他們聽到樹梯被山風來回吹打到崖壁上發(fā)出“啪啪”的響聲，很快，樹梯綁結(jié)點的繩子松散開來，幾個橫木陸續(xù)掉了下來，其它大部分橫木也陸續(xù)散架掉落。比妮驚恐地看著丈夫哭了起來：“我的上帝，這可怎么辦?”

由于達威爾失血過多，再加上體力消耗很大，甚至要失去抓握藤干的力氣了，而且雨還在下，山里的氣溫越來越低。比妮脫掉上衣，蓋在凍得發(fā)抖的丈夫身上御寒、遮雨。為防止丈夫昏睡過去，她大聲對丈夫說：“每次開車的時候，你總要我唱《我心永恒》給你聽，這次我們一起合唱吧?！狈驄D倆一邊流淚一邊哼唱起來：“我心與你同往，與你相隨……為著生命的最后一刻，不愿失去，直到永遠……”

就在達威爾和比妮等待救援時，由于長時間的重負，加上狂風的吹搖，支撐他們的山藤開始慢慢下垂。植根于山崖峭壁上的藤根部出現(xiàn)山土脫落現(xiàn)象，這讓達威爾夫婦緊張萬分。比妮的臉色嚇得煞白，她緊緊抓住達威爾的手臂問道：“這棵山藤不能承受我們的重

量，它很快要被連根拔起，我們都將失去生命，上帝啊，怎么會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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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再次降臨，達威爾努力保持清醒的狀態(tài)，鼓勵比妮說：“比妮，相信好運與我們同在!”比妮絕望地哭了起來：“仁慈的上帝啊，如果你真的存在，就請再多給我們一點時間吧，我們不想走啊……”達威爾柔聲說道：“比妮，我們會得救的，堅持下去，我們都會活下去，我們還要生寶寶呢，一起開著車去度假……”此時，達威爾驟然歇斯底里地大喊：“誰來救救我們啊?”比妮親吻著達威爾的手背淚如泉涌：“可能等不到別人來救我們了，只有自己救自己了……不論發(fā)生什么事情，我永遠愛你……”

此時，山藤根部的石塊下落得更快了，根部周圍的巖石還出現(xiàn)了裂縫，山藤已經(jīng)無法再承受兩個人的重量，情況越來越危急。

達威爾穩(wěn)了穩(wěn)神，悲戚地對比妮說：“比妮，你聽我說，現(xiàn)在我已身受重傷，活下去也是個廢人……我們兩個不能全部死去，必須有一個人活著……”說著，達威爾請求比妮把他腿上的繩索解開。比妮頓時明白了達威爾的心意，她死死地拉住丈夫，用力握著他那雙手，忍不住悲聲大哭：“不!你還年輕啊，你必須活下去……”達威爾心痛得說不出話來。此刻，比妮出奇的平靜。她紅腫著眼圈懇求丈夫說：“親愛的達威爾，沒有時間再爭了，答應(yīng)我。你要活下去……下輩子，我還做你的妻子!”

達威爾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大口喘息著說：“別這樣，情況并不是那么悲觀，還沒到告別的時候……”比妮沉默了一下，忽然松開雙手縱身一躍，向1000米的深谷飄落而下……山藤減負后，根基的石塊慢慢地不再脫落了。達威爾歇斯底里的悲呼：“不!比妮，不要走啊，比妮……”

下午4點30分，救援直升機經(jīng)過逐個山頭搜尋后，終于出現(xiàn)在達威爾的頭頂上空。救援人員通過高音擴音器告知達威爾：“請遇險人員注意，我們已經(jīng)確定你的方位，飛機螺旋槳巨風會給你帶來安全威脅，我們將在離你最近的山頂空降救援人員，請你鎮(zhèn)定，不要晃動，等待救援?！敝鄙龣C被迫在臨近的山崖通過垂線放下救援隊員。落地后，救援人員迅速向達威爾出事地點趕來。

十分鐘后，當救援人員趕到現(xiàn)場并下落到達威爾身邊時，他們看到達威爾神情木然。在這整個救援過程中，達威爾都是一臉悲愴。當救援人員問及另一個遇險人員到哪里去了時，達威爾這才醒過神來，掙扎著爬到懸崖邊，跪地捶胸哭喊著愛妻的名字，并發(fā)瘋似的要跳下懸崖追隨愛妻而去。被救援人員阻攔后，身心俱焚的達威爾因悲傷過度當場昏死過去。

當天傍晚，救援人員打開探照燈在山崖谷底尋找比妮蹤跡，祈禱著上帝能創(chuàng)造奇跡。經(jīng)過近三個小時的搜索，救援人員終于在谷底的一條山澗旁找到了比妮，此時她已經(jīng)血肉模糊，慘不忍睹。令人動容的是，她的左手死死地攥著一樣東西，救援人員費了很大的勁才掰開，原來，她的手心里攥著為丈夫包扎傷口用過的半截紗布……

經(jīng)過搶救，達威爾保住了生命，并很快恢復(fù)了健康。為了紀念妻子，達威爾把名字改成阿曼德·斯坦因·達威爾，把愛妻的名字放進了自己的名字中。他還和父母商議，全家搬到岳父母家附近住下來，以便他能經(jīng)常去探望照顧岳父岳母，替比妮盡孝道。

但是，比妮的父母卻存在一個疑慮，會不會是女兒被達威爾謀殺致死的呢?他們的理由是：既然自己的女兒和達威爾同在一棵藤上，為什么偏偏是柔弱的女兒掉下去呢?也許是達威爾看到山藤無法承受兩個人的重量時，為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強行將女兒推下深淵的。但是，美國ICAR高山聯(lián)合救援中心懷特山脈救援隊隊長簡·奧古斯丁隨后證實說：“當我們發(fā)現(xiàn)達威爾時，他的右手骨頭斷了，而身體被捆綁在樹上，他沒有任何可能將比妮推下去?！?/p>

奧古斯丁隊長遺憾地告訴記者：“由于比妮求救時無法說明具體的位置，因此耽誤了救援時間。如果她能說清所在的山崖名稱或者標號，我們很快就能找到他們，夫婦倆都會獲救的?！眾W古斯丁提醒登山愛好者：最好在登山前記住山的標號或者名稱，這些標記都會在進山處明顯標注的，臀山者一旦發(fā)生意外，只要報出名號，就能得到及時施救。

針對比妮擔心山藤經(jīng)不起兩人重量而脫落一說，美國懷特山脈生態(tài)植被研究所林木專家福爾·波力克博士解釋說：“比妮夫婦僅僅是從表面現(xiàn)象來判斷山藤根部碎石松落就可能發(fā)生意外，其實根部石土松脫并不會影響藤干的穩(wěn)固性，它能夠在懸崖峭壁上生長多年，根基已經(jīng)牢牢深達山體之內(nèi)，支撐達威爾夫婦的重量是綽綽有余的。如果比妮夫婦能事先了解到這些常識的話，也許悲劇就可以避免?！?/p>

比妮舍身救夫的故事經(jīng)《芝加哥論壇報》等多家媒體報道后，在全美引起了強烈反響。眾多美國民眾紛紛前往比妮的母校，飽含著熱淚獻上鮮花來緬懷這位偉大的妻子，并稱她是“美國女性的驕傲”。為了紀念比妮，2007年10月27日，哈佛大學紀念館禮堂專門成立了一個用斯坦因·比妮名字命名的基金會。

(摘自《知音》2007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