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在帝王之家,卻嘗盡人世間種種磨難;她一生中曾與四個男人結合,卻沒有留下一個孩子。她最真摯地渴望真愛,可她惟一用心愛著的人卻離她而去。這個不幸的女子,就是被人稱為“末代皇姑”的中國末代皇帝愛新覺羅·溥儀的三妹——肇桂榮。
1920年6月16日,肇桂榮出生于北京。當時的溥儀已經(jīng)退位多年,根據(jù)對清室的優(yōu)待條件,不廢帝號,暫居宮禁。肇桂榮出生在清王室大廈傾覆的沒落時代,早失去了皇親國戚的威儀待遇,僅是衣食無憂而已。1931年底,溥儀在日本人扶植下在東北長春建立了滿洲傀儡政權,肇桂榮又隨溥儀在長春偽皇宮生活,1936年春,她被送到德國留學。
德國留學,純潔的初戀留下孽緣
1936年春天,16歲的肇桂榮只身赴德國柏林醫(yī)科大學留學。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更好地完成學業(yè),她隱瞞了自己的皇室身份,在距學校不遠的一幢樓房里租了兩間房,并雇了一個德國少婦當保姆,幫她洗衣做飯照看房子。
這時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前夜,整個德國尤其是柏林市,火藥味特別濃。肇桂榮對外界形勢知之甚少,甚至從不敢去想皇兄溥儀的那個滿洲帝國能維持多久,但她知道不論世事如何,醫(yī)學都是人類少不了的科學,是最好的一種謀生手段。因此她每天除了吃飯和睡覺以外,全部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學習上,幾乎不與外人交往。就這樣過了兩年。
1938年春天,已經(jīng)18歲的肇桂榮愈發(fā)出落得漂亮了。她小巧玲瓏,膚色白凈,鴨蛋形的臉上嵌著一雙美麗的丹鳳眼,加上她那東方女性獨有的溫柔嫻靜的氣質和婀娜窈窕的身姿,在這個滿是藍眼高鼻強悍魁梧人種的城市里,顯得特立不凡,引人注目。
4月末的一天夜晚,肇桂榮和往常一樣,在家里用過飯后步行到學校圖書館讀書。眼看學校已經(jīng)不遠了,突然從后面竄出個人,一把將她抱住,嘴里依哩哇啦地亂喊著,一邊親吻她,一邊撕扯著她的衣服。肇桂榮嚇壞了,用足了力氣死命掙扎,并大喊“救命”。正在這時,一個壯實的青年氣喘吁吁地趕來,幾拳就把那個人打跑了。肇桂榮滿臉通紅,連連向他道謝。這個青年嘿嘿地笑了一聲:“你的,中國姑娘?”肇桂榮聽了那半生不熟的中國話,才知道他是個日本人,她喜出望外,像見了親人似的和他交談起來。
原來,他叫武太郎,是日本福田縣人,也在柏林醫(yī)科學校留學。武太郎家里很窮,他到德國留學的費用是他叔叔資助的。貧困的境遇使一心要出人頭地的武太郎十分要強,學習刻苦努力。他學的是內(nèi)科,可他利用業(yè)余時間進修外科學業(yè),第一次聽課時就見到了肇桂榮,一下子便被她的美麗傾倒了。這幾個月來,他天天夜晚暗地里護送著肇桂榮,并悄悄地陪伴她在圖書館看書。
肇桂榮從心里喜歡上了武太郎,她對武太郎隱瞞了實情,編造了虛假的家庭、父母和姐妹。在武太郎又做了一個多月的護花使者后的一個春雨瀟瀟的夜晚,在肇桂榮那間租來的德國小樓里,他們結合了。從此,肇桂榮便與武太郎同居,他們?nèi)缬半S形地同進同出,儼然一對夫婦。這種行為在德國招來了很多非議,就連肇桂榮雇來的保姆也很看不慣,曾經(jīng)好心地勸過她,可她卻說“他是我的恩人,我愛他!”肇桂榮一賭氣辭退了保姆,干脆搬到了離學校較遠的另一幢樓里去住,免得他人議論。
轉眼間半年過去了。單純的肇桂榮用全身心摯愛著武太郎,她把從中國帶來的錢差不多都資助了武太郎。為了掩人耳目,她給武太郎取了個中國名字叫金波。
一天金波又問她要錢,她問:“不是前天剛給你的么?”金波臉一沉:“不是給教師祝壽用了嗎?”“這次要干什么?”“別廢話,沒用我要錢干嗎?快點拿出來!”一向軟弱幼稚的肇桂榮這次多了個心眼,在金波拿錢走了之后就不遠不近地跟著他,看看他到底干什么。不料,令肇桂榮怒不可遏的是,金波去的是柏林一家很有名氣的妓院!她氣得大罵金波一通,宣布與他絕交。
金波先是哀求,見軟的不行,干脆耍無賴,天天到肇桂榮的住處去鬧。肇桂榮搬了三次家,可最后還是被他找到了,這次金波一臉兇相,全沒了往日的和善,一把抓住了她的頭發(fā):“臭婊子,你要不給我錢就讓你死在德國,連尸首都找不到!”
肇桂榮只好又拿出些錢給了他。望著他得意地走出去的神態(tài),她不禁失聲痛哭!為了擺脫這個無賴,幾經(jīng)考慮,她不得不在1939年春提前回國,離畢業(yè)時間僅差半年!
北京滯居,摯愛的丈夫不辭而別
1939年4月,肇桂榮帶著初戀的巨大傷痛和未完成學業(yè)的遺憾回到了北京。她不敢把這些告訴溥儀和家人,自作主張地留在北京想繼續(xù)學習。這天傍晚,她垂頭喪氣地走進王府井街上一家飯店吃飯,正吃著時,一個高個子青年坐在了她這張桌的對面。他一副書生模樣,高額白臉,鼻直口方,架著一副金絲眼鏡,顯得英俊帥氣而又斯文。也許是命中注定的緣份,肇桂榮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住了。他向店員點菜的時候,她不由自主地望著他。這頓飯,她一直在想著如何與這個青年搭上話。也是天賜良機,這個青年結賬時錢不夠了,正一臉窘色時,肇桂榮大大方方地向店主說:“我這有,連我的一塊兒結了吧!”這青年連連道謝。就這樣,他們相識了,并很快墮入愛河。
這個青年叫王德清,24歲,河北省豐潤縣人,是北京清華大學的物理教師,剛從日本留學回國教書不到兩年。1939年9月,他們舉行了婚禮,租了一處大四合院內(nèi)的一間房,住在了一起。
肇桂榮沒有向他說出自己的身世,王德清對溥儀的賣國喪權罵不絕口,她知道王德清對日本侵華十分義憤。結婚后,她買菜做飯、收拾房間,一心一意地和王德清過起了小日子。她滿心希望生幾個孩子,就這樣平平凡凡地生活一輩子。然而不知什么原因,兩人生活了一年多時間,肇桂榮竟一點反應都沒有。她背著丈夫去醫(yī)院檢查,一切正常。她又勸丈夫去查一下,丈夫查后也是一切正常。丈夫安慰她:“不要急,孩子會有的,我們還年輕?!?/p>
這時,日軍鐵蹄已踏遍中華,抗日呼聲已響徹神洲,一心想?yún)⒓涌谷盏耐醯虑搴推拮由塘苛撕脦状?,都被肇桂榮的溫柔和眼淚擋了回來。
1941年1月25日,日軍在河北省豐潤縣潘家峪村制造了駭人聽聞的“潘家峪慘案”,全村1000多間房屋被燒毀,全部村民1237人被屠殺。其中王德清全家12口人全部慘遭殺害。聽此消息,王德清五內(nèi)俱焚,捶胸頓足,三四天不和妻子說話,也不告訴內(nèi)中原由。
幾天后,妻子出外買菜時,王德清不辭而別,只給妻子留下一張紙條,上寫“桂榮吾妻:日寇兇殘犯我國家,并殺我全家十口,血海深仇,國恨家仇,吾七尺男兒豈可坐視?今去意已決,不滅曰寇,決不回家!你我相愛一場,一生緣份,到此已盡,請莫恨我吧!惟一對不住你處,我因早有出走報國之念,故有意與你擇日同居,使你生子之望落空,甚疚!然這也是為你日后改嫁而想,乞諒……”
肇桂榮回家后看罷紙條,呆立半晌,然后痛哭一場,三天三夜滴水未沾。虧得房東喂了她些湯水,才得以活過來。傷心欲絕的肇桂榮再也不想呆在這個令她傷心的城市了。
1941年2月初,肇桂榮獨自默默地踏上了回東北長春的歸程。她打算回長春見過溥儀后,作個永遠的告別,自己就削發(fā)為尼,隱居山林,終其一生。
再續(xù)孽緣
誰料,在那個可怕的戰(zhàn)爭年代,肇桂榮就連出家做尼姑的愿望也未能實現(xiàn)?;亻L春后,她被日本人“軟禁”到皇宮內(nèi)一間沒人的空房居住,每天倒是有婢女送茶送飯,但日本人卻不允許她和溥儀皇兄見面。
1942年9月的一天,肇桂榮正在宮內(nèi)散步,迎面碰上一個似曾相識的面孔,他一身軍服,佩戴軍刀,威風凜凜。肇桂榮不禁全身打了一個冷戰(zhàn)——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命中魔王武太郎——金波!
已是日本憲兵中隊長的金波也認出了她:“你的,肇桂榮?”說著哈哈大笑起來,上前抱住了她,又吻又摸。肇桂榮氣急敗壞地推開了他,跑進了自己的房間,只聽金波一陣大笑:“哈哈哈,你們中國人講緣份,我們之間就是有緣份啊!這次,你注定是我的人啦!”他踢開肇桂榮的房門,斥走婢女,將肇桂榮連拖帶抱地推上床……
事后,望著衣衫不整、一臉淚痕的肇桂榮,金波得意忘形地說:“你這中國女人,我就是喜歡你,我要和你結婚!”
果然,懾于日本人的勢力,溥儀同意了肇桂榮與金波的婚事。1942年10月,無可奈何的肇桂榮與金波在長春舉行了婚禮,成為了當時轟動全城的一件新聞。
婚后,做了日本憲兵中隊長的金波似乎收回了往昔的花心,把肇桂榮真當成了妻子,一心要讓她給自己生孩子。而肇桂榮因為情感上的連遭重創(chuàng),對金波根本愛不起來。每次同房,由于金波體魄雄悍,生性粗放,肇桂榮都有一種被蹂躪被強奸的感覺,眼前總是晃動著王德清那張英俊的面容。
她沒法抵抗金波的蹂躪,卻利用專業(yè)醫(yī)學知識偷偷地服藥避孕一她堅決不想給金波生孩子!
一年后,金波似乎知道了內(nèi)情,有幾次喝得大醉后,將她全身剝得精光,用皮帶狠狠地抽她,抽得她全身青一塊紫一塊的,然后再發(fā)泄性欲。任他怎樣折磨,她只是流淚承受著,也不求饒。金波既恨她又愛她,一陣狂暴過后再領她找醫(yī)生看病。從1942年10月到日本戰(zhàn)敗前夕,兩個人就在這種矛盾無愛的煎熬中生活了3年。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投降。駐長春的日軍3天后就要撤回日本國土。金波的臉上時時掛著密布的陰云,但對她不那么兇了。臨撤退的前一天晚上,他又一次問她:“你愿意跟我回日本嗎?”桂榮小心翼翼地回答:“愿意,反正我也是你的人了。到日本我一定給你生個兒子?!苯鸩ǜ吲d地笑了。然而當天晚上,肇桂榮趁金波不備,偷偷地跑出了偽皇宮——她不想和金波回日本!
長春被掠
日本戰(zhàn)敗,肇桂榮終于擺脫了金波帶給她的痛苦,不久,她和一些偽滿洲國的大臣和皇室成員們被解往長春,由國民黨守軍看押。
1946年6月16日,是肇桂榮26歲生日。平素不敢打扮的她為了祝賀生日,這天特地穿上了一件藍色鑲花旗袍,淡脂薄粉,要和身邊的兩個婢女一道去宮外的飯店慶賀一番。
也巧,走到城門時正好碰見來此巡視的長春駐軍王廳湘師長。他過去見過肇桂榮,但從未發(fā)現(xiàn)她原來如此的氣質高雅迷人,漂亮嫵媚,頓時,他的兩只眼睛直了。礙于下屬在場,他只好裝作一本正經(jīng)地說:“現(xiàn)在戰(zhàn)事緊張,不準宮內(nèi)人員出城。你要過生日,本官可破例開恩,在城內(nèi)軍隊伙房擺席。”肇桂榮無奈只好應允,連聲道謝。
這天晚上,肇桂榮和兩個婢女在守軍伙房的一張桌上過了自己的26歲生日。吃過酒席,她們正準備回去就寢,就見兩個婢女幾乎一塊兒倒在地上。肇桂榮正要去扶她們時,身后傳來王廳湘一陣笑聲“啊,美人兒,本官駕到也不來迎接!”
正手足無措的肇桂榮連忙叫:“王師長,她們怎么了?快派人救啊!”
王廳湘向后喊了一聲:“來人,把這兩個女的送到她們的寢室休息!”又對肇桂榮說:“不要怕,她們喝多了。來,今天是你的生日,本官也來助助興,敬你一杯!祝你生日快樂,永遠年輕漂亮!”
肇桂榮有些受寵若驚,連說:“不敢,不敢,謝謝師長!”說罷喝下了這杯酒。不料酒進肚后不久就覺得頭部發(fā)沉,迷迷糊糊,不一會兒就昏睡過去。王廳湘扔掉酒杯,急忙把肇桂榮抱進了一間空房……
從那以后,王廳湘迷上肇桂榮。3個月后,他不顧自己太太的反對,硬是娶了肇桂榮做他的二太太。肇桂榮先是對自己被騙失身很惱火,后來懾于王廳湘的權勢,自己又是一個披著“日本人家屬”、“漢奸”丑名的女人,又有何選擇呢?也就順水推舟地嫁給了他。
王廳湘是個既好色好酒又心狠手辣的家伙,剛娶肇桂榮時還迷戀她,過了一年,沒了新鮮感,也就時常地夜不歸宿,去逛長春的妓院。肇桂榮知道自己管不了他,也樂得清閑,干脆就裝不知道,每天都在想著如何逃出這個魔窟。
王廳湘是個殺人惡魔。1948年春,有一次他竟帶著肇桂榮去活埋場看那些將要被活埋的人。在這30個被五花大綁的人中間,她猛然看到有兩個衣不遮體的十八九歲的男孩。他們兩個長得一模一樣,清秀得像女孩子,只是兩眼露出恐怖悲哀的目光。這目光使肇桂榮的母愛之情油然萌動了。
她知道求情于王廳湘沒有用,便拿出自己的兩塊金條,偷偷地送給了行刑隊長。行刑隊長一見是師長太太求情,又有金條相送,便放了這兩個孩子。王廳湘知道后,氣得把行刑隊長拉出去斃了,把肇桂榮狠狠地揍了一頓,并把那兩塊金條奪了回來。
肇桂榮被打傷了,王廳湘送她去醫(yī)院療傷。兩個月后她從醫(yī)院回來,才聽說王廳湘早已勾搭了一個18歲的女學生,裹攜了她的全部細軟甚至那件她心愛的旗袍,帶著貪污的巨額軍餉逃回上海他的老家去了!肇桂榮和那位大太太都成為被拋棄的人。
肇桂榮在一陣痛哭之后卻不禁一陣欣喜:自己終于獲得自由了。
精神崩潰
肇桂榮獲得自由的代價是重大的:一貧如洗,窮困潦倒,只能借居在南關區(qū)附近別人家的小棚子里,靠乞討為生。
一天傍晚,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她吃下老鼠藥想自殺,卻被一位好心的李老太救起,認她為干女兒。誰知后來在逃難途中,一顆流彈打在李老太的頭部,老人死了。餓得頭昏眼花的肇桂榮也在逃難途中暈倒在九臺縣的一條街上……
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早晨,她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一間雖不大卻很干凈的平房里。正迷惑間,一個矮小的50多歲的男人從外間走了進來,沖她一笑“你醒了,剛才真把我嚇壞了,我一看你就是餓的,便把你抱到了我家……”說著,他端來了兩碗小米粥、兩個窩頭和幾根咸菜條讓她吃。
肇桂榮餓急了,一陣狼吞虎咽,風卷殘云。邊吃她邊向老頭訴說自己的不幸身世,其中有真有假。吃完后,她精神了許多,連連向這個老頭道謝,然后就要走。老者一把拉住了她說:“你孤身一人到哪去呀?外面兵荒馬亂的更危險。我說你不如先住在我這兒。我?guī)啄昵熬蜎]了老婆,孩子都在鄉(xiāng)下奶奶家,在這就我一個人。我現(xiàn)在在縣政府任職,還有官餉,夠養(yǎng)活你的,你就在家給我做飯不好么?”
肇桂榮沒料到他說這番話,一愣之下,不禁拾起頭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又矮又丑又老的男人,心中一陣酸楚。她沉思了一會,咬了咬牙,心里想:為了生活,也只好這樣了。于是28歲的她違心地和這個52歲的偽政府職員同居了。
長春解放后不久,肇桂榮趁出外辦事的機會跑回了長春。由于她的身份復雜,她又不可能向政府訴說真實情況,所以她要求工作的愿望未能實現(xiàn)。也因為她說不清道不明的特殊身份,她要過一個正常人生活的愿望也沒有實現(xiàn)!
走投無路的肇桂榮只好隱姓埋名,靠給人當保姆、看小孩、做手工活勉強度日。
坎坷的經(jīng)歷、多難的人生、不幸的遭遇,使她的精神一點點走向崩潰。1954年夏天,她在一戶人家當保姆,炒菜時,突然被急火爆鍋的聲音所驚嚇,當時就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四肢抽搐一一她瘋了。
1957年,已基本痊愈的肇桂榮被送進長春四道街救濟院,后轉入長春市社會福利院,告別苦難,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責編 張靜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