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劉萬里

胡廠長把車開進小區(qū)時，門口的保安遞給他一個信封。胡廠長接過信封一看，落款是“某某省檢察院”，心里一咯噔。自他搬進新家，除了親朋好友外沒人知道他的地址，可以說這是他搬進新家后收到的第一封信。胡廠長揣著信上樓時心里像一面鼓咚咚響，省檢察院他沒有認(rèn)識的人，檢察院來信肯定不會有好事。

胡廠長掏出鑰匙開門，開了半天才打開。老婆帶著兒子去歐洲15國旅游去了，家里只有他一人，他感到非常冷清，躺在沙發(fā)上點燃一支煙，猛吸幾口，鼻腔里裊裊升起的煙霧在他頭上盤繞著……

胡廠長用顫抖的手撕開信封，由于用力過猛，信掉了出來。他撿起來一看，原來是一幅畫，畫了一棵樹，樹上長滿了眼睛。眼睛代替了樹葉，眼睛疊眼睛，密密麻麻的。胡廠長笑了起來，這人的智商怎么這么低，簡直像個小學(xué)生在胡亂涂畫。

當(dāng)胡廠長抽完第三支煙時，他盯著這幅畫開始坐立不安了，他感到這不是一般的畫，里面肯定有內(nèi)容，眼睛象征著什么呢?寄信的人為什么要送他一幅滿是眼睛的畫?這些年來，他從一個小辦事員混到今天的廠長，期間他收了多少禮送了多少禮他自己都搞不清了。

為了當(dāng)廠長，擊敗幾個候選人，晚上他偷偷溜到縣長家里，給縣長大人塞了5萬元錢。結(jié)果不久，他便順利地當(dāng)上了廠長。當(dāng)了廠長后，他利用國企改革之機，為了把國有資產(chǎn)變?yōu)樗接匈Y產(chǎn)，他又趁拜年之機給當(dāng)時的縣長等主要領(lǐng)導(dǎo)每人送了兩根沉甸甸的金條。由此，大批工人下崗，企業(yè)面臨破產(chǎn)，但幾百萬的資金卻流入了他自己的口袋。這一切他做得可以說是天衣無縫，沒有人知道，但這幅畫的含義又是什么呢?難道有人抓住了他的把柄?

胡廠長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了幾天，生活像以前一樣風(fēng)平浪靜。不久，胡廠長又收到一封落款為省檢察院的信。他打開一看，還是一幅畫，這次不但樹上長滿了眼睛，連白云、山川、河流都長滿了眼睛……胡廠長一夜沒睡，盯著這幅畫抽了整夜的煙。

第二天，胡廠長開著車上班，在紅燈前停了下來。他突然想到電子眼睛正在監(jiān)視著他的車，他又想到人們生活的空間處處充滿了眼睛，比如銀行、酒店、車站……都有一雙雙眼睛在監(jiān)視著人們，眼睛無處不在。胡廠長突然感覺到有人在盯著他，但回頭一望沒有人。

從那以后，胡廠長每天總覺得背后有一雙眼睛像幽靈一樣在盯著他纏繞著他，他一回頭，又啥都沒有。

那天晚上，他又陷入眼睛的包圍中，地上、樹上、天上……有的還像飛碟一樣朝他飛來，他跑，眼睛就在后邊追，眼睛把他追到懸崖峭壁時他驚叫一聲醒來，原來是夢。胡廠長每天晚上都要做這樣一個相同的夢。這天，胡廠長在抽完一支煙后，自言自語地說:“看來生活中真的充滿眼睛，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第二天，胡廠長揣著畫，提著包到公安局自首去了。

不久，胡廠長的妻子和兒子到看守所來看他。胡廠長掏出那兩幅畫，對年僅13歲的兒子說:“這是深刻的教訓(xùn)，長大后你要好好做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兒子接過畫說：“這是我在夏令營認(rèn)識的畫友，當(dāng)時我們互相留了家里地址，收信人我留的是你。我們互相交流畫作，我畫的寄給他，他畫的寄給我，他爸好像是檢察院的。”

“啊……”胡廠長聽完兒子的話，一下暈倒了。

（摘自《天池小小說》 2007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