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死亡，她的生存

阿絲塔·鮑恩

曹雪珍編譯

作為幾百英里以內(nèi)惟一的一只狼，瑪塔幾乎沒有競爭者?，斔F(xiàn)在面對的煩惱就是要吃飽，在紅梟山下的丘陵地帶挖洞，她感覺不到空氣中刺骨的寒冷。當一輛卡車從附近的沙礫層上駛過時，她沒有聽見，當遠處響起槍聲時，她也沒有聽見。她不再害怕暴露，剩下的只有饑餓：一種垂死掙扎的饑餓。

下午，瑪塔行走在一片古老森林的空地上，她不顧一切地暴露在這片被火燒平的山坡上，但仍找不到獵物，在紅梟山的頂峰，焦躁而饑餓的她，把身子放到了一塊巖石上，在喘氣的時候，她聽到了大烏鴉喜悅的叫聲。

頓時，瑪塔眼中閃爍起捕食的光芒，她像上山時那樣悄無聲息又迅速地跑下去。不一會兒，瑪塔到了一條碎石滑道的頂部，全神貫注地傾聽著每個方向的聲音?？刹]有大烏鴉的叫聲，她顛簸著緩慢前行，以免被腳下的碎石扎到，但是一股強烈的氣味使她停了下來。一陣咯咯的聲音從上面?zhèn)鱽?，瑪塔掉頭向上跑去。那群大烏鴉就在斜坡的上面，在烏鴉的下面是一只長耳鹿的殘骸，這只長耳鹿在活著的時候一定是個大家伙，但他的死亡對于瑪塔來說只意味著一件事情：生存。

瑪塔跳向那只長耳鹿，大烏鴉一陣亂飛，他們飛走之后，瑪塔聞到了一股比鹿肉的麝香味更強烈的味道，那是熊的味道，瑪塔突然停住了，雖然這只雄鹿是被箭射穿胸部而死的。但尸體曾被一只巨大的，帶有難聞氣味的熊占有過，這個時節(jié)的熊也是饑餓而易怒的?，斔Ｗ×耍皇且恍?，四周并沒有熊出現(xiàn)，她開始吃肉，鹿的器官都已經(jīng)沒有了，她只好剝?nèi)ゼ贡澈屠吖巧系穆蛊?，她吞食著鹿肉，在吞咽時，厚厚的肌肉和脂肪使她的喉嚨膨脹起來，她實在太餓了，顧不上咀嚼。她的胃因此而感到疼痛，這時，她會收縮胃部，但一直都在大口大口地吃著。她用力地咬開肋骨，盡情地享受著骨頭在她尖利而清白的牙齒下發(fā)出的噼啪聲。

瑪塔得救了，她除了食物之外什么都不需要。她只需要食物，尤其是需要不用追捕和戰(zhàn)斗而得到的食物。她現(xiàn)在如此虛弱，不可能捕到這么大一只鹿，她開始咀嚼第二段肋骨。

咀嚼的聲音很大，但從她身后傳來的熊的咆哮聲更大，瑪塔噎住了，咳出來一團骨頭末兒，她不用看那張慢慢逼近她的咆哮的臉，她跳著跑開了。

跑了幾步，她回頭注視著那只熊，他身材龐大，金黃色的毛隨著胸腔的起伏而閃閃發(fā)光?，斔€有時間跑到安全的地方，但是有東西阻止了她，鹿肉的味道還停留在她的舌頭上。她和這里有著一種血腥的關(guān)系，這具尸體關(guān)系著她的生死，她現(xiàn)在還不想掉頭跑掉。大灰熊比瑪塔大好幾倍，但瑪塔利用了自己的速度，大灰熊向她咆哮著，長長的爪子從前腳伸出來，就像是一片陽光從大灰熊的前腳射出來一樣，這只爪子伸向瑪塔。瑪塔向揮舞著的爪子狂吠，當它打到地上時，瑪塔跑過來，對那只結(jié)實的爪子又叫又咬，大灰熊抽回爪子又重新拍向她，一個爪子碰到了她的鼻子，瑪塔躲到了斜坡的下面——這個角度，熊是很難跟過來的——在熊看清楚之前，她轉(zhuǎn)到向上的斜坡，沖向熊的背面。

瑪塔給了大灰熊猝然而有效的一擊，這不是力量的戰(zhàn)斗，而是意志的戰(zhàn)斗。瑪塔從后面沖過來，撕破熊腰部一叢整潔的皮毛，熊的叫聲不再是咆哮，而是怒吼，這不僅傷害了他的身體。更傷害了他的自尊。他轉(zhuǎn)過身來，但瑪塔仍處于攻勢，她左峻右叫，用頭沖向熊的胸膛，又在最后的時刻躲開，她的眼睛里射出狂野的光芒，瑪塔一邊取笑大灰熊，一邊狂怒地撕咬著他。熊傾下身了來咬瑪塔，卻被瑪塔咬下了頭上的一片茸毛，他又重新站起來，可瑪塔撞擊著他的腹部，他很快又四腳著地了。

他鎮(zhèn)定自若地停了一會，但瑪塔仍繼續(xù)著她激烈的攻擊?，F(xiàn)在，這只大灰熊已無法在這里得到安寧了，他看了看他和鹿肉之間的距離，對著瑪塔咆哮了一聲，噴了一下鼻息，然后轉(zhuǎn)身緩步離開了。

瑪塔俯身沖到鹿肉面前，把牙齒插到鹿肉中，重新享受她的美味，對著熊離去的方向滿意地看了一眼，她一直吃到再也吃不下去才停下來。

這是瑪塔這幾周的第一頓大餐，由于血液都涌向了胃部，她感到有點眩暈。很快瑪塔就需要喝水了，她從尸體旁走開，在暮色中喘著氣，躺下來休息了。她一直休息到天黑，然后站起來，尋找著她來時留下的足跡。

她沿著那條小路往回跑，這條小路有的地方布滿了石頭，當她踩在這些石頭上時，她明顯感覺到她的體重增加了。不管她在哪兒，都將有一片土地可以養(yǎng)活她，現(xiàn)在，這塊土地將是她的家。

(摘自《意林》2007年第2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