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章
在無聲的世界里,只要用心去諦聽,依然到處都是美麗的音符……
念初一那年,她13歲。在一節(jié)語文課上,老師叫她起立分角色朗讀《皇帝的新裝》。因為沒聽清,她站起來不知該做什么。老師以為她在開小差,重復了兩遍,她仍一臉茫然。從老師與同學們的茫然不解中,她開始意識到自己的聽力出問題了。
果然,經(jīng)檢查,她患上了重度混合性耳聾,聽力損失達80分貝,只勉強聽得見80分貝以上的聲音。從此,她感到自己的人生也許將永遠與“殘疾”二字聯(lián)系在一起。
正是熱愛做夢的年齡。醫(yī)生并沒有說她無法醫(yī)治,所以她對未來仍然充滿了美好的憧憬。但貧困的家庭,無力給她治病,父母甚至起了讓她輟學的念頭。初二那年,她哭了好久,母親才偷偷將學費塞給她。她知道,一個聾人要取得和別人一樣的成績,自己必須付出更多,初中三年,她幾乎全憑自學。令人想不到的是,初中畢業(yè)時,全校僅有她一人通過會考,有資格參加接下來的升學考試。
1996年,她考上了縣師范學校 。她想配個助聽器卻沒有錢,看到別人三五成群有說有笑,她常在一旁暗自落淚。上課時,老師講什么她聽不到,為不給老師添麻煩,她總裝出專心的樣子,課后再找同學借筆記。三年,她幾乎全憑自學結(jié)束了師范的學習生涯。
1999年,她成了一所鎮(zhèn)中心小學的語文教師。這時,她的聽力更差了,單向交流都存在問題?!八牰悸牪坏?,一個殘疾人怎么教書?”不時會有家長這樣質(zhì)疑。但她橫下一條心:聽不見也要當老師,而且要當個好老師!她摸索了一套屬于自己的獨特的教學方式——結(jié)合口型揣摩學生的說話內(nèi)容。
但她知道,自己的語言表達能力有限,于是盡量少說而用板書,本來需要敘述講解的,她就設(shè)法用圖示。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艱難實踐,只遠遠地看口型,她就基本能知道學生在說什么了。有時實在不能理解,她會機智地化解聽力障礙所造成的尷尬。教學中,她特別注重學生情商的培育,真誠地欣賞和激勵學生,不放過他們一點一滴的進步。讓家長和全校老師沒想到的是,第一學年下來, 這個"聽都聽不到的殘疾老師"所帶的班,語文成績竟是全年級第一!
從此,她年年被學校評為優(yōu)秀教師。
誰知,2004年,一直支撐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徹底垮了。這年暑假,她攢了點錢到一家醫(yī)院檢查 ,醫(yī)生說,她患的是極重度感應(yīng)神經(jīng)性耳聾,聽力損失已達120分貝,且還會繼續(xù)減弱。這無疑宣判了她的“死刑”——她將完全成為一個聾人!
走出醫(yī)院,她來到一條河邊,想到了自殺。久久地徘徊在河岸邊,她卻沒有跳下去的勇氣。想到心愛的講臺,想到可愛的學生,想到活著是多么美好,她那樣不甘!只是,一個即將完全失聰?shù)娜耍趺磿毯米约旱膶W生呢?那不是“誤人子弟”嗎?她感到自己的末日,真的是要到了。
此時,有人建議她去特殊教育學?!簿褪敲@啞學校。這給絕望中的她帶來了一絲曙光,也許,這是她留在講臺的唯一機會了,于是她開始學習手語,并通過自考拿到了本科文憑。
2006年9月,她如愿來到了榮昌縣特殊教育學校。這是一個無聲的世界,孩子跟老師,幾乎都沒有聽力。她教數(shù)學和英語,因為有共同的經(jīng)歷,師生間更易溝通,加上她豐富的教學經(jīng)驗,她一下得到了全校師生的尊敬。殘疾孩子的學習是艱難的,加上社會上一些人的歧視和偏見,好多孩子的求學往往半途而廢。她以自己為例,教育孩子們不要自卑,并經(jīng)常奔波在學校與孩子家庭之間,做家長們的工作,讓無數(shù)輟學的學生重返校園,贏得了學生及其家長的愛戴。
她在日記中寫道:“我要用人格魅力求得大家的認可,而不是接受別人的同情。自己要先站起來。要自立,自強,自尊,自信,自愛?!?/p>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多年來,這位生活在無聲世界里的一級聽力殘疾老師,帶出的班級總是成績最好的。
她就是敖行琴,今年26歲,重慶市榮昌縣特殊教育學校的一名聾啞教師。
在很多人眼里,“殘疾”往往等同于“弱者”。但敖行琴與貝多芬一樣,用自己有力的手扼住了命運的喉嚨。在無聲的世界里,只要用心去諦聽,依然到處都是美麗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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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烏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