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平
一個小偷大膽地撬開了銹跡斑駁的門,進(jìn)到屋內(nèi),把門關(guān)嚴(yán),撬開抽屜,發(fā)現(xiàn)了兩張50元票子,他拈起錢,下面壓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假如你和我一樣,這100元錢你偷走好了;假如你還剩一只手,請為我留下50元,以便我失業(yè)那天用它到職介所去登記謀職;假如你是四肢健全的賊,請用第三只手把你的良心掏出來放在里面,并替我鎖好這個柜子,謝謝!
—— 一個失去雙手的殘疾人
小偷看完紙條后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又用兩根手指頭夾著錢在陽光里照、彈,心里嘀咕著:“瞧你多缺乏幽默,你把‘偷說成‘捎字多文雅!‘賊這個稱謂也太不時尚,你叫我‘衣兜清潔工不行嗎!”
小偷拿著錢正準(zhǔn)備出門,忽然看見柜子上端掛著一張殘疾人證書,屋里空蕩蕩的,唯有證書上那個殘疾人的眼睛雪亮又銳利,小偷看著照片,不覺有點(diǎn)兒如芒刺背的感覺。
小偷想了又想,猶豫再三,琢磨著是否將錢還回去,卻又不甘心自己空手而歸,要知道,剛才翻過屋外那道院墻時,他的大腿被玻璃碴劃傷了,一雙皮鞋也蹬破了。
小偷又踢開鞋柜,一雙嶄新的大路牌皮鞋赫然入目,40碼,就像是給他定做的。他穿上鞋在地板上走,感覺腳尖處蹩得緊,伸手一掏,便掏出一個紙團(tuán),上面寫著:
這是我用替人看門積攢的錢買來的一雙皮鞋,假如你的腳殘疾又沒有工作,不妨穿上這鞋到街上碰碰運(yùn)氣;假如你僅僅沒有工作,你也可以穿走它繼續(xù)你現(xiàn)在的偷盜,但你的路會越走越窄?!?一個左腳安了假肢的人
小偷看完紙條,立刻像被燙了一般縮回了手,媽的,這人真惡毒!你咒我殘疾嗎?我咒你滅亡!賊將鞋放回原處,走到廚房,決定打開天然氣閥,關(guān)緊門窗,他要讓這屋的主人回來休息時在瞬間“羽化成仙”!他把手伸向氣閥,卻看見氣表上早貼著一張令人毛骨悚然的紙條:
賊先生,這封信上有個秘密,請你務(wù)必讀完——
你可能是第一個也可能是最后一個進(jìn)這屋子的人。我的天然氣管年久失修,有點(diǎn)兒漏氣,你只需在沙發(fā)上一躺就一了百了。告訴你,我暗設(shè)了機(jī)關(guān)——你不要以為我失去了雙手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我的嘴、腳,都是靈巧的人體機(jī)械,告訴你,所有的門窗你都已經(jīng)無力打開!如果僅僅是因生活所迫偶爾做賊,你偷了這一次后,愿意狠下決心金盆洗手,那么請你立即撥打我寫在這紙條背后的電話,本話機(jī)還有一元話費(fèi)可打。謝謝你看完了這封信。
—— 一個憑嘴巴在電臺謀生的人
小偷驚悸片刻,嗅了嗅鼻子,果然聞到了很濃的異味,他恐懼了,急著去開門、推窗,然而都無濟(jì)于事,緊接著,他的身子忽然綿軟下來。屋里很暗,他在后悔的同時又感覺似乎心中有一盞明亮的燈在閃爍,他咬著牙自問:一個身體健全的人為什么不能走另一條路?
強(qiáng)烈的求生欲望支撐著小偷抓過話機(jī),他決定給這位在電臺謀生的殘疾人打個電話,向他訴說一個自小失了爹娘、到處流浪、處處遭人白眼的小偷的那些屈辱和懺悔。
他抓起了一旁的電話機(jī),電話是通的,他費(fèi)力地?fù)芡昴莻€號碼,“吱呀”一陣響,所有的門窗突然自動打開,與此同時,他也昏倒在地……醒過來后,借著明媚的陽光,他再次撥通了這個神秘的電話,隨即一個渾厚的男中音直搗耳膜,撼人心扉:“我感謝你撥了這個電話,告訴你,這個電話機(jī)實(shí)際上是個帶遙控裝置的特設(shè)留言機(jī),不過,不是這個貌似電話的留言機(jī)救了你,而是你決心痛改前非的誠意拯救了你自己,光明與黑暗,生存與死亡,往往是在瞬間決定下來的。謝謝!”
電話突然掛斷,再撥,是一個女人溫柔的聲音:“尊敬的用戶,你的話費(fèi)已經(jīng)消費(fèi)完畢……”然后是一串他無法聽懂的英語。
顯然,房主人將話費(fèi)設(shè)置到剛剛夠打一分鐘。望著墻上那張相貌睿智的殘疾人照片,已經(jīng)神清氣爽的小偷始而害怕,繼而敬佩,再生感動,憐憫之情油然而生……
決心洗心革面的小偷記下了房主人的電話抬腳出門,猛然間卻又想起應(yīng)該寫幾句什么話留下來,寫啥呢?他再次看那照片,圓滾滾的臉盤真的像屋外圓圓的太陽,他的心里便熱起來,眼里也漲了潮。他找不到筆,便在屋外撿了塊石灰在木門上寫下了這樣的話:
這屋的主人沒手沒腳但有良心、戒心,有梁上君子擅入者,請準(zhǔn)備好骨灰盒帶上,或者請人修好天然氣管道再走吧。
——衣兜清潔工:浪回頭
編輯/孟廣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