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回來,包里裝了把沉甸甸的藏刀。刀并沒有開封口,但抽出來冷光閃閃,依然嚇人。我想送給兒子。
每次出差回來,我都帶點小玩意給兒子,但他從來沒滿意過。有一次我問他到底想要什么,他說想要一把藏刀。他的話讓我一怔,不禁回憶起往事。我像他那么大的時候,十六七歲吧,也渴望有一把刀。我從來就沒想過要用刀去打架斗毆什么的,我只是想擁有它。但那時我卻得不到它,商店里只有丑陋的菜刀和小巧的水果刀,不符合我心目中刀的形象。
后來我用省吃儉用的零花錢買了幾包香煙,從一位機修工那兒換來一把用銼改制的三角刀。對于這把刀我并不滿意,但握著它,感到有了一種男人的氣派。我將它藏在抽屜的最深處,深夜當(dāng)父母睡了后,我就關(guān)上房門,拿出來舞動。有次興奮過度弄出了聲響,驚動了母親。刀自然被沒收了。
后來參加工作,從家里搬出來后,我就可以隨心所欲地玩刀了。那時,我有好幾把刀,我最喜歡的是一把軍用匕首,輕薄、鋒利、短小、冷光閃爍,我常一只手握著它,一只手拿著筆在紙上寫詩。那年頭寫詩的成千上萬,誰也分不清誰的詩寫得好寫得壞,但我的詩被詩友們認(rèn)為“霸氣十足”。我自然洋洋自得,我可沒告訴他們我的詩是拿著刀寫出來的。
看到有關(guān)刀的詩文還是怦然心動,比如近日看到劉大白寫的《匕首行》,不禁連喝了兩瓶啤酒。這首詩是劉大白在得知革命志士在北京暗殺滿清朝貴時寫的,激昂慷慨,格調(diào)雄健:腰有一匕首,手有一樽酒;酒酣匕首出,仇人頭在手。匕首復(fù)我仇,樽酒澆我愁;一飲愁無種,一揮仇無頭。匕首白如雪,樽酒紅如血;把酒奠匕首,長嘯暮云裂!
我不是一個另類的父親,也知道刀的兇險,總是在內(nèi)心里祈求,人與人之間千萬不要用刀來解決問題。但我也知道,人世間也有丑陋、兇險與黑暗,我想把刀送給他,其實是想告訴他,一個人無論多么平凡,在面對這些時一定要有一股英雄氣概,一種灑脫風(fēng)貌,一種鐵血精神,一種不言退縮、誓不低頭的豪情,我希望他是人間正氣的一分子。我想,我會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交給他的,前提是他必須向我承諾,這把刀永遠不能開封,它只是一個象征,永遠不能具備實際的功用。
阿成摘自《山西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