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中計

賈萬鋒

近來文仁的心情壞透了，這源于這次單位上的一次人事變動。具體情況是這樣的：辦公室主任老千退休后，主任一職需有人填補。全單位有資格當(dāng)主任的就文仁與黃天明兩人。文仁自認為自己各方面條件都比黃天明優(yōu)越，主任一職非他莫屬，一點也沒去活動。誰知結(jié)果卻事與愿違，直到那天，單位的頭頭們在全體人員會議上宣布對主任的任命時，文仁才知道自己大意失荊州，后悔得捶胸頓足，但木已成舟難以更改。后來，聽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黃天明為當(dāng)上主任，不惜重金雇美人去給貪財好色的上司送錢、送身才得到了主任一職。

幾天后，文仁的情緒終于穩(wěn)定了下來。不久，單位派他去外地出了幾天差。這天，他妻子易莉正在上班，突然接到了他的電話。在電話里，文仁興沖沖地告訴易莉，說他已下了火車，幾分鐘后就能到達單位門口，讓易莉在單位門口等他，他要和易莉一起回家。他還說這幾天他晝夜都想念易莉，早已等不及了，要盡快抱住她。易莉罵了句“饞貓”，就收了電話，轉(zhuǎn)而向有關(guān)人員打了招呼，說有點事要去辦一下，就匆匆地向單位門口走去。易莉在門口等了不到五分鐘，一輛的士就在她身邊戛然而止。門開了，文仁壞笑著輕叫了一聲，易莉極麻利地上了車。的士在他們家樓下停了，他倆抱肩摟背地向家中走去。

一進門，他們就迫不及待地擁在了一起，文仁雙手抱住易莉的頭不顧一切地狂吻著。接著他的手又往下游移，直摸得易莉咯咯地笑個不停。文仁趁勢抱起易莉?qū)⑵淙拥酱采?，上去就要脫掉她的衣服。忽然，文仁停止了一切動作，像被點中穴似的愣住了。易莉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一時愕然不知所措。

剎那間，文仁像頭發(fā)瘋的獅子。他先是從地上撿起三個煙頭摔到易莉臉上，接著從枕邊拿起一只精致的打火機摔到地上。這時輪到易莉木然不動了。她知道文仁從來都不抽煙，他們家也從來沒有見過煙頭。即便有抽煙的客人來，他們也是在人家面前放一個煙灰缸，只要客人一離去，她都會很快地將煙灰、煙頭倒掉，因為她知道文仁最不愿看到的就是煙灰、煙頭。為什么今天竟出現(xiàn)這東西呢?很快，她也看到了枕頭旁躺著一個已經(jīng)壓癟了的煙盒，里面的幾根煙隱約可見。

文仁摔過打火機后，怒氣并未消去，緊接著又乒乒乓乓地摔了一陣。也許太累，文仁回到客廳，氣喘吁吁地坐在沙發(fā)上氣得全身發(fā)顫。易莉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用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說：“文仁你聽我說——”“滾，不要臉的臭婊子，我不聽你說!”易莉委屈得淚流不止。

當(dāng)天夜里他倆就分居了，易莉睡在臥室的床上，文仁睡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整整一夜，他們誰也沒有睡著。第二天，他們就開始了冷戰(zhàn)。

一連幾天，易莉一直心神不定，上班也心不在焉。她和文仁是同年分到這個單位的。當(dāng)年，文仁與黃天明一起對她窮追不舍。她與文仁結(jié)婚后，黃天明還多次對她示愛，暗示要與她搞婚外情，被她堅決拒絕了。越是得不到她，黃天明就越是認為她完美無缺，并且時刻都想與她聯(lián)系點什么。黃天明曾說，他一直暗戀著她。這天，黃天明見她郁郁寡歡，心事重重，工作中多次出錯，就以訂正文件中的錯誤為由找到她。他問她為何總是木然癡呆，是否遇到什么難言之事，說出來他會盡力幫助。一席話，使易莉淚如泉涌。易莉知道黃天明剛離過婚，離婚的原因是女方又有新歡。這時，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座大山，一座可以依靠的大山。易莉?qū)嵲趫猿植蛔×?，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見到天明，像在大海中抓住一根稻草。易莉倒在了黃天明的懷中，什么也不說，只是哭。

黃天明替易莉輕輕地擦去眼淚，又慢慢地在易莉臉上摩挲著。接著，黃天明開車將易莉拉到一家酒店。在優(yōu)雅的包廂里，易莉流著淚說她的婚姻已走到了盡頭。黃天明說，結(jié)束沒有生命的婚姻其實是件好事，沒有必要去為它流淚，他說他時刻在等待著她。易莉說其實她知道他一直在暗戀她，到現(xiàn)在她還不愿讓她與文仁的婚姻出現(xiàn)破裂，如果有修復(fù)的可能，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她也在所不惜。黃天明說：“好吧，我衷心祝愿你們重修舊好。如果你們分手了，請你記住我時刻在等待著你?！?/p>

文仁最后終于沒有聽易莉的任何解釋，他倆離婚了。易莉考慮嫁給黃天明。黃天明甚至連舉辦婚禮的日期都定下了。正在這時，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fā)生了。

這天，兩位警察來到黃天明的辦公室，說有一個歸案的慣偷供出黃天明雇他往文仁家放了幾樣?xùn)|西。黃天明聞聽渾身打顫，知道那件事敗露了。

原來，文仁出差回來在家里發(fā)現(xiàn)的煙頭、打火機及香煙，其實不是易莉勾引野男人留下的，而是黃天明為了破壞文仁的婚姻派小偷送去的。事情是這樣的：黃天明得到主任職位后，有不少女人愿意嫁給他，但相比之下，她們都不如易莉，他對易莉的思念仍有增無減。他認為自己能想辦法把主任一職弄到手，就也能把易莉弄到手。他的這種想法盡管深埋內(nèi)心，但細心人還是能有所覺察的。他正在絞盡腦汁思考對策時，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對方說請他去聽雨軒茶樓喝茶，屆時將有要事相談，請他務(wù)必光顧。

黃天明按電話里說的時間到了聽雨軒，見有人向他招手，他想此人定是打電話者。他與那人一起坐定后，那人自我介紹叫冷玉林，他說他通過信息調(diào)查公司得知黃天明目前仍獨身，對眾多的示愛者都不屑一顧，而對本單位的易莉覬覦多時，他說他能幫黃主任得到易莉。不過，需要黃主任付一筆勞務(wù)費。

黃天明問：“你怎么能讓我相信你能完成此任呢?”

冷玉林就把他的方案講了一遍，接著又說：“黃主任別擔(dān)心，我完成了任務(wù)才讓你出錢。但是如果我給你辦了事，你不給錢，你可要當(dāng)心我隨時都會讓你身敗名裂。那樣，你將會成為一堆垃圾?！?/p>

兩人一拍即合。后來冷玉林的雕蟲小技真讓文仁與易莉離了婚，而黃天明也沒有違約，按事先的約定付給了冷玉林一筆不菲的勞務(wù)費。然而，令黃天明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冷玉林這小子竟然在后來的偷竊中被抓獲，繼而又將他倆那不光彩的合作供出。

黃天明這一丑聞不但影響了他的政治前途——主任一職已被撤去，更激起了易莉?qū)λ膽嵑?。易莉在憤而離開黃天明之后，很快與文仁消除了誤會，重歸于好，復(fù)婚了。這時的文仁真是走了紅運，既與易莉重溫舊夢，又得到了垂涎已久的主任一職。

一天，已經(jīng)坐穩(wěn)了主任交椅的文仁喝醉酒后，抱著易莉說：“嬌妻啊，我們前段的那場誤會其實不是誤會?！?/p>

易莉問：“不是誤會是什么?難道你早就知道那煙頭、打火機和香煙是小偷放進家里的?”

“還真叫你說對了，我早就知道是小偷放的。我不但早就知道，而且還是我一手策劃的?！蔽娜实靡獾卣f。

易莉說：“你等一會兒，我到衛(wèi)生間去一趟，等我解決了內(nèi)急你再詳細地把你的杰作給我說說，讓我也學(xué)點?！?/p>

易莉從衛(wèi)生間回來，端坐在沙發(fā)上，細聽文仁的敘說。

“很早我就聽說冷玉林是盜竊高手，那時就想有朝一日或許能用上一用，只可惜一直沒有派上用場。黃天明那小子當(dāng)了主任后，那副小人得志的勁頭，還有對你不懷好意的流氓相，真叫人怒火中燒。我這才想起了冷玉林，于是我就給冷玉林寫了一封信。信中我說給他一個發(fā)財?shù)臋C會，讓他給黃天明打電話說可以讓黃天明得到你，又叫他約出黃天明細談方案。所謂的方案也是我為冷玉林定好的，叫他在我出差的最后一天，潛入我們家放進男人用過的煙頭、打火機等物。信寫好后，為了防止露出筆跡，我用電腦打印好裝入信封寄給了冷玉林。事情還真按我事先設(shè)計的進行了。等到一切都進行完了，我知道該讓冷玉林被擒歸案了。于是，我就在冷玉林的一次行竊中找準時機，讓警方輕而易舉地抓獲了他。在被審訊中，他供出黃天明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p>

第二天，文仁接到通知，要他到紀委去一趟。在紀委，他聽了一個錄音，那是他昨天喝醉后給易莉講的故事。突然他想起了在他講故事前，易莉說要上衛(wèi)生間，原來她借口上衛(wèi)生間是去準備微型錄音機。聽完錄音，文仁一下子癱在了椅子上。不久，在一間隔離室里，他接到了法院的傳票，那是易莉向法院提出的離婚訴訟。(責(zé)編：非本圖：張永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