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慢班

周　銳

大觀園學校冷子興校長的辦公室里掛著一幅“學生優(yōu)差態(tài)勢圖”，這圖顯示著本校優(yōu)生和差生的各自比例和轉化趨勢。

冷校長常常對賈老師說：“要讓我們學校出名，就得刺激學生們以優(yōu)為榮，以差為恥。賈老師啊，動動腦筋啦，想想辦法啦?！?/p>

賈老師想了不少辦法。先是張榜排名?？荚嚭筚N出紅榜，第一名的名字寫得特別大，以后漸漸小下去，最后一名薛蟠的名字就小得看不見了。但薛蟠一點都不難為情，他問同學們：“你們看得出最后一名是誰嗎?”同學們回答：“看不出?！薄按蠹叶伎床怀鑫沂亲詈笠幻?，我有什么難為情的!”賈老師就改了辦法，來個珍珠倒卷簾，第一名排在最后，最后一名高居榜首。他想：這回看你難為情不難為情。誰知薛蟠叫來親戚朋友同觀紅榜，親友們?yōu)椤鞍袷住痹O宴慶祝，還拉上賈老師以表感謝，弄得賈老師哭笑不得。后來賈老師改成按考試成績排座位。成績最好的坐第一排，成績越差越往后坐。薛蟠倒愿意坐最后一排，躲在后面好睡覺啊。賈老師無奈，又出新招：考最后一名的要給考第一名的磨墨。

這次林黛玉考了第一名，薛蟠依然穩(wěn)坐最后一把交椅。賈老師回到辦公室時，冷校長問他：“你的新辦法實施了嗎?”賈老師點點頭?！把礊榱主煊癞敱娔ツ?”“很使勁地磨了，把墨汁濺了林黛玉一臉一身，黛玉說她再也不敢當?shù)谝幻?”

冷校長與賈老師認真研究一番，認為不能再讓差生拖累優(yōu)生，決定分設快慢班。

消息傳出，學生們議論紛紛。板兒問惜春：“什么是快慢班?”惜春說：“快班是千里馬，揚眉吐氣；慢班是跛腿驢，自暴自棄?！?/p>

板兒說：“那我去快班吧?！?/p>

但不是誰想去哪個班就能去哪個班的。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是大觀園學校的第一梯隊，考進快班易如反掌。但像湘云這樣，雖然比惜春等略強一點，進快班也不是十拿九穩(wěn)的。惜春問湘云：“你進了快班，不會不理老朋友吧?”

“絕對不會!”湘云保證。

“如果你只有一支口香糖——”

“我依然會分給你半支?！?/p>

“如果你只有一塊手帕，而我們兩個都在哭?”

“我會把你的眼淚擦干了再擦我的?！?/p>

分班考試開始了。這是一張包羅萬象的綜合卷，挺有難度。

長江共長多少厘米?漢朝持續(xù)了多少分鐘?諸葛亮造木牛流馬利用了什么力學原理?射手座的人與水瓶座的人吵架，要注意些什么?被恐怖分子利用的炭疽病粉末，好人該怎樣利用?

最后一題的占分最多，是一道腦筋急轉彎：你能做，我能做，大家都能做。一個人能做，兩個人不能一起做。這是做什么?

湘云被這道題卡住了。她憋得滿頭是汗，也沒法讓腦筋轉過彎來。但惜春的媽媽給惜春請了個家教，這個家教的強項就是腦筋急轉彎。所以惜春做出了最后一題——“一個人能做，兩個人不能一起做”，這是做夢。

考試成績揭曉了，立即開始分班。惜春爆了冷門，進了快班。

“你是一匹黑馬，”薛蟠對惜春說，“一匹從頭黑到尾巴的黑馬?！?/p>

薛蟠、賈環(huán)和板兒進了慢班，湘云以一分之差也進了慢班。

冷校長親自執(zhí)教快班，慢班由賈老師管理。后來考慮到慢班同學的自尊心，冷校長又將快班改稱A班，慢班改稱B班。盡管這樣，B班和A班的學生總像來自兩個星球。惜春很想跟湘云打打招呼，但湘云總是避開惜春。湘云每天提醒自己別忘了帶手帕，免得要哭的時候用了惜春的手帕。湘云的嘴里不停地嚼著口香糖，不給惜春贈送口香糖的機會。

沒過多久，B班的學生開始減少了。先是賈環(huán)的媽媽來找冷校長?！靶ｉL，A班的教學質(zhì)量要超過B班，設備條件也得跟上去呀?！毙ｉL說：“是呀是呀，可是經(jīng)費有限，我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辟Z環(huán)的媽媽說：“搞好教育，我們家長也有責任，支持學校義不容辭。贊助費嘛——”她比劃了一個數(shù)字。“謝謝，謝謝!”冷校長感動極了，不過他又有些糊涂，“對不起，您的孩子到底在A班還是B班?”“在B班呀?！薄澳悄鸀槭裁促澲鶤班……啊，我明白了，明白了!”冷校長連連責備自己反應遲鈍。第二天賈環(huán)就由B班調(diào)到了A班。

第三天薛蟠去找校長?！靶ｉL，您一定常常生病吧?”“我為什么要常常生病?”校長說，“我很注意鍛煉的?！薄澳€是需要準備一些藥品以防萬一的。比如您隨身帶了‘健肺丹，就不怕傳染上非典型性肺炎。貼了‘壯骨膏，就不管讓瘋狗來咬好了。我家藥店可以長年向您免費提供保健藥品，只要您把我調(diào)到A班。”

迎春調(diào)班靠的是有權的親戚，她舅舅是本州知府，派人送了張名片來就搞定了。

湘云沒有當大官的親戚，只有個遠房表叔在縣衙門管環(huán)境衛(wèi)生。以前總是驢叫聲聲帶來了校園的整潔，可是忽然有一天，給大觀園學校清運垃圾的驢車不來了。垃圾一天天高聳起來，散發(fā)出強烈的氣味。冷校長和賈老師好容易才調(diào)查出原因。隨著湘云調(diào)往A班，大觀園學校的師生又迎來了親切的驢叫。

最后B班只剩下一個學生。每天，賈代儒老先生在寬敞的教室里為板兒單獨授課。

作為大觀園學校的驕傲，才女林黛玉來找冷校長。“校長，我要調(diào)班?！毙ｉL大驚失色：“你……你是說你要調(diào)去別的學校?”“不，我想從A班調(diào)到B班?！薄盀槭裁?”“A班太吵了，薛蟠、賈環(huán)他們鬧得大家不能好好學習，還是B班安安靜靜。”

黛玉調(diào)來B班后，寶玉也隨后緊跟。從B到A的遷徙熱潮，掉了個頭，成了從A到B……

“咱們是不是別折騰了?”賈老師請示冷校長。

大觀園學校終于回到不快不·匿、不馬不驢的狀態(tài)。湘云和惜春又可以共嚼一支口香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