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的苦旅中，我不是你要等待的天使

雨璇子

忽然，她的呼吸停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透過車窗，她分明看到了子晨熟悉而俊朗的臉。

三秒鐘后一個身影撲進了子晨的懷抱，一頭直發(fā)隨風熱烈地飛舞。那是心悅。

※一※

十月一日下午三點。

若秋坐在從重慶到青島的火車上，擁擠的人群讓她在狹小的車廂里透不過氣來。硬座，還是排了很久隊才買到的票。若秋很后悔在十一長假的第一天選擇坐火車出行。

車停停靠靠，人越來越多，第一次坐火車的興奮蕩然無存。

想到再過二十六小時就能見到子晨了，若秋稍微振作一下精神，直了直腰。

和子晨相戀五年了。從大二那個暑假開始，他們的愛情就像重慶的夏天一樣炙熱，無限美好。

三年甜蜜很快過去。畢業(yè)的時候，若秋在父母的安排下進了一所很好的學校。子晨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去青島。

若秋不舍，抱著子晨痛哭。他說只有那個美麗的海濱城市，才有他的發(fā)展空間，才能給她未來。

以后的兩年，不間斷的短信和電話承載著他們的思念。

若秋很固執(zhí)，她不愿去他工作的城市，不管子晨怎樣描述它的美麗。只為了當初子晨的決定。

當若秋放寒暑假的時候，子晨都會擠出幾天時間回重慶看她。短暫的相聚后，又是離別。反反復(fù)復(fù)，煎熬著，卻又無奈。

可能是忘記了車廂的憋悶，若秋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猛地咳嗽起來，嗆出了眼淚。

雙手在包里慌亂摸索時，一張潔白的紙巾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若秋側(cè)過頭，紙巾來自鄰座的一個年輕女孩兒，溫柔的直發(fā)，溫柔的眼睛。

于是她接了過來。

※二※

十月一日下午四點。

心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靜地翻著雜志。

這是她第二次去青島。那個城市有她愛的人。

兩年前的夏天心悅第一次看見了無邊的大海。

她陶醉了，不光因為海的波瀾壯闊，她還遇到了他。

心悅調(diào)皮地在海邊追逐著浪花，笑著叫著。不小心腳底一滑。跌倒的瞬間，她被一雙大手有力地扶住。驚慌失措地回頭，心悅看到一張很帥的臉。近在咫尺。

就這樣認識了。兩個人坐在沙灘上聊了一夜。得知他竟然也是重慶人時，心悅開始相信緣分。

那個假期他帶她吃遍了青島的小吃，去了很多她夢中渴望去的地方。

在他的小屋里他溫柔地吻她，溫柔地褪去她的長裙。心悅聞到了空氣中濕濕咸咸的味道，她覺得自己好像漂浮在藍色的海浪里，快樂而瘋狂。

心悅的心在那個夏天和青島的海灘一樣柔軟。

半個月后心悅走了，他們的愛情卻剛剛開始。

心悅今年大四了，她想再過半年就好了，畢業(yè)了去找她，是她一直的期盼。

她這次是偷偷去的。以前每逢五一和國慶都是他回來。她告訴他要和同學出去旅游，然后忽然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她想這應(yīng)該是最好的節(jié)日禮物。

一陣咳嗽聲打斷了心悅的安靜，旁邊一個抽煙的女人被嗆出了眼淚。

心悅趕緊遞上紙巾。

※三※

十月一日晚上七點。

火車咔嚓咔嚓地奮力奔跑在軌道上。

車廂里依舊熙熙攘攘。

因為一張紙巾好感油然而生，兩個女人開始攀談起來。

若秋知道了旁邊的女孩叫心悅，去青島看男朋友。心悅知道了咳嗽的女人叫若秋，在一所中學教了兩年書。

說了很多的話，漫長的旅程變得有趣起來。

晚飯時間，兩個人開始一起吃泡面。

好想吃魚香肉絲啊。等我到了，一定要好好吃它一頓。心悅對若秋感慨。

青島有魚香肉絲嗎，有也不會很正宗。若秋笑道。

很簡單，自己做啊。他每次回來我都會做魚香肉絲，他喜歡吃我做的菜，說這樣才有家的感覺。看他一點不剩地吃完，心里總是很滿足。

真希望能天天做飯給他吃。心悅忽然問若秋，姐，你有最拿手的菜么？

若秋愣了。我么？懶著呢，喜歡到外面湊合。

若秋一直都不喜歡做飯，她討厭廚房的烏煙瘴氣。在一起的時候子晨老愛敲她的鼻子叫她小懶豬。兩個人都喜歡吃辣，所以總歡呼著出去吃大街上的火鍋，江邊的烤魚，古鎮(zhèn)的毛血旺。

怎么沒想過自己動手呢？家的感覺？

心悅喝完了最后一口湯。若秋沒什么胃口，把沒吃完的面推到一邊。

到了青島以后找時間一起玩兒呀，嘗嘗我做的魚香肉絲。

于是兩個人交換了號碼。

心悅還在不停地說著。執(zhí)著而快樂的女孩兒。

若秋看著車窗外漸暗的景色一閃而過，覺得自己這次的旅行是對的。

※四※

午夜十二點。

若秋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毫無睡意。

心悅靠在她的肩膀上，睡得很甜。

兩個女人像裝在一個罐頭里的兩顆花生，擁擠而親密。

一個月前她收到了子晨的郵件。

親愛的，十月的大海很美，我為你準備了一次愛的盛宴。錯過了，將是你我今生的遺憾。

半個月前若秋參加了女友的婚禮。當女友穿著潔白的婚紗挽著新郎的手光彩奪目地從她面前走過時，若秋忽然有一種想流淚的感動。

她決定去青島看看，看一下那個有海的城市是不是真的像子晨說的那樣，夜里可以聽到漲潮的聲音，海風可以撫平一切的憂傷。

也許這樣的城市適合愛情定居。

若秋沒有事先告訴子晨，她要站在子晨面前時，看到他眼里的驚喜。

女人是不是都喜歡玩點兒可愛的小游戲呢，若秋看看身旁的心悅，白皙的皮膚，小巧的鼻子，倔強的嘴唇緊抿著，她忍不住撥開了她額角的一絲亂發(fā)，微笑了。

她也曾這樣簡單，單純地愛著。子晨騎著自行車帶她穿過校園那片茂盛的樟樹林，走遍了城市的每個角落。坐在子晨身后的時候，若秋總是仰起頭瞇著眼看樹葉縫隙透下的斑駁陽光。那是若秋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嗡嗡地震動了。若秋拿起來，是子晨的短信。親愛的，今天青島的陽光很好，街上人很多，很想你在我的身邊。老婆，上網(wǎng)吧，想看看你。

老公，今天逛了一天，困死了。明天吧，明天讓你清清楚楚地看到我。

若秋按了回復(fù)鍵。

望著車廂里東倒西歪打瞌睡的人們，她心中一絲竊喜。

※五※

十月二日上午十點。

還有七個小時就要到站了，沿途陸陸續(xù)續(xù)下了很多人，車廂變得很寬敞。

若秋從廁所回來的時候心悅正在打電話。

峨眉山？呵呵，看到日出了。心悅朝若秋擠眼睛。

不行，忍不住了。心悅咯咯笑起來。告訴你，我現(xiàn)在正在火車上，估計七個小時后到青島。這次說的是真的，喂，你別激動呀。

若秋捧著一杯水，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手舞足蹈。

什么，你要來接我？好啊，我還真怕把自己給弄丟了。嗯，不見不散。

掛掉電話，心悅還在傻笑。我本來再打算騙他一會兒的，太高興，就說出來了。

他驚喜了吧？

驚喜得都手忙腳亂了。

若秋也跟著笑了，她想是不是也該打個電話給子晨呢。

子晨做的是市場營銷，他說每年的黃金周都是銷售旺季，也是他最忙的時候，忙得都沒時間給若秋打電話。

也許他現(xiàn)在正趕著見客戶呢。等到站時他也差不多下班吧，再打不遲。

若秋習慣性地摸出煙來。

少抽點煙，心悅盯著她的手。有人說過，男人往往會選擇身上散發(fā)出煙火味的女子做妻子，煙草味的女人只適合做情人。

若秋拿打火機的手突然僵在半空。

她把煙放回包里，這是你的他說的吧。

心悅臉一下紅了。

對了，還一直沒問你去青島干嘛呢。心悅好奇。

我要嫁給那個有海的城市。

若秋望著心悅干凈而迷惑的眼睛，微笑著，想都沒想地回答。

※六※

十月二日下午六點。

火車終于停在了青島站，人潮涌動。

這個幻想了無數(shù)次的城市真實地出現(xiàn)在兩個為愛而來的女人面前。

心悅的行李很簡單，一個很大的帆布包。她剛吃力地拎起，手機在她的褲兜里歡快地響了。

她騰出一只手接電話。是的，已經(jīng)到了，好好，我馬上下來。

姐，我先下去了，怕他著急。外面等你啊。心悅朝若秋莞爾一笑，一頭扎進人群里橫沖直撞。

若秋搖搖頭，站起來拿自己的行李箱。

忽然，她的呼吸停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透過車窗，她分明看到了子晨熟悉而俊朗的臉。

三秒鐘后一個身影撲進了子晨的懷抱，一頭直發(fā)隨風熱烈地飛舞。那是心悅。

若秋的大腦一片空白。

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她逃也似的擠開人群，從另一節(jié)車廂下了車。

在車站的角落里，若秋的手機響了。是心悅著急的聲音，姐，你怎么還不下來。

我已經(jīng)走了，看到你很幸福，足夠了。

若秋掛掉電話，一個人站在青島的天空下，有淚水從眼角滑落。

※七※

十月二日晚上十一點。

子晨的屋子里。

心悅聽著子晨均勻的呼吸，不能入眠。

其實她早就知道若秋了。

三個月前的暑假，在重慶繁華的大街上，她看到了子晨和一個女人依偎的身影。站在四十度的陽光下，心悅瑟瑟發(fā)抖，無比寒冷。

她打聽到了他們的一切。

若秋收到的郵件是她用子晨的郵箱發(fā)的。

她找人跟蹤了若秋，所以才會那么巧地出現(xiàn)在同一趟列車上。

她要讓若秋看到她和子晨相見的完美一幕。

在和子晨擁抱的一瞬，心悅?cè)缭傅仄骋娏巳羟锷n白的臉。

可是，現(xiàn)在，在子晨的懷里，

心悅問自己，她為什么感覺不到快樂？

※八※

十月五日上午九點。

三萬英尺的高空，從青島飛往重慶的航班。

若秋坐在寬大的椅子里，閉著眼睛，耳塞里響著的是劉若英的《分開旅行》。

若秋在青島待了兩天。她覺得不能白來，還是得去看看海。

坐在海邊的時候，她收到了子晨的短信。親愛的，很遺憾，不能上網(wǎng)看你了，這幾天我都要出差，回來再聯(lián)系你。

若秋微笑著關(guān)機。她抬頭仰望青島的天空，陽光是如此耀眼，刺得她的眼睛生疼。

若秋張開雙臂迎著漲潮時的海風，潮濕腥咸的味道撲面而來，她有一種想嘔吐的感覺。

原來這樣美好的城市并不適合她。

若秋沒有想到，曾決定要一輩子相守的人，有一天發(fā)現(xiàn)竟是那樣陌生。

她的愛情，已在追尋幸福的旅途中，煙消云散。

(責編 大漠孤煙 zhoutaonan@yahoo.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