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坤
他們依然在堅持,哪怕在草臺班子里也要撐下去。也許有一天,他們的名字會家喻戶曉,但更多的最終必然歸于塵埃。
在老家的草臺班子上看到一個參加過央視“星光大道”的演員,這讓我多少有些意外。剛一出場,慣于煽情的主持人便舉著他與主持人畢福劍的大幅彩照,向大家強調,他可是得過周冠軍的。觀眾卻有些不買賬,鬧哄哄的,得過周冠軍的多了去了,那又怎么樣?
音樂響起,他開始唱,唱得質樸而深情,甚至用上了山西方言,將“就”唱成了“啁”。他的嗓音洪亮,情感又飽滿細膩得讓人仿佛看到了癡情漢子緊鎖的眉頭,悵惘的目光。說真的,他唱得不錯。只是臺下依然有人在說笑,有人在起哄,若無其事地吃東西。他大概已經司空見慣,又唱了一段淮劇《板橋應試》,一板一眼中唱出了鄭板橋的超然與清高。
演出完畢,謝幕之后,觀眾朝外走,他們又忙碌起來,收拾整理東西,聽說他們就睡在后臺,明天還得趕下一個村鎮(zhèn)。他們有一輛破舊的卡車,上面裝著全部家當,包括鍋碗瓢盆和衣服被褥,那是他們生活的根本與保障。
回家的路上,想想那位“星光大道”的周冠軍,他唱得多好啊,但他的生活卻和他扮演的那些角色有著如此的落差。
這倒讓我記起了山西大同的另一名得過央視青年歌手大獎賽冠軍的王鳳云,那時我在大同當兵,王鳳云到部隊演出,唱民歌,唱晉劇,甚至唱南方的越劇、黃梅戲,她那特有的女聲,實實地迷死個人!但她也就在大同一帶有名,并不能在全國打響。說是沒人捧,沒有后臺,缺少包裝。有一次我探親回家,坐的是硬座,一抬頭,看到有個縮在角落里、裹了件黃色軍大衣的身影覺得面熟,仔細一看,可不就是她,滿臉的憔悴與滄桑,全然不似舞臺上的光彩與美艷。我沒敢打擾,怕她難堪。
這么多年來,我不知王鳳云是不是還在歌唱,也許正如那位“星光大道”周冠軍一樣,在草臺班子里演唱?我不得而知。然而他們依然在堅持,哪怕在草臺班子里也要支撐下去,為心中的夢想歌唱,為喜愛他們的觀眾歌唱,為天生對歌唱本身的癡迷而歌唱。也許有一天,他們的名字會家喻戶曉,但更多的卻是飛絮一般,最終歸于塵埃。但無論如何,我敬重他們,與那些靠什么潛規(guī)則走紅的演員相比,在觀眾的心目中,他們永遠是最高貴的,他們的歌聲在民間最受歡迎。
(龍沙冷月摘自《北京晚報》2007年9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