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 蘭
整整一個下午,她都不相信他說的話,他要回來了。
他要回來,在她看來是多么的唐突,就跟他走的時候差不多,好像他的一切不關(guān)系她的任何,說走的時候他就走了,而現(xiàn)在,他說回來也就回來了。她還是想收拾自己,還是想將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也許她的心底還是深深的愛著的,盡管這份愛讓她有些辛酸。
下雨了,她坐在窗前,雨滴絲絲地滑落,秋的風(fēng)也是徐徐地吹來。這時的她在想著他到底什么時候來呢?如果他是早晨坐車,從上海到南京也就是幾個小時的路程,中午應(yīng)該會到的,但現(xiàn)在已是下午,臨近傍晚的時分了,仍是不見他的身影。難道這一切又是他帶給她的虛夢?
她已無心譴責(zé)他,如果有這樣的念頭產(chǎn)生,仿佛她就跟自己過不去似的,因為他從來沒有對她言愛,都是她自己內(nèi)心的結(jié)果。她又能怨誰?最起碼在她自己揪心的時候,她不可能給自己撒上一把鹽。她是不會糟蹋自己的,她一直活在自己的尊嚴(yán)里,盡管他不幫她維持,他是他自己。她是徹底的明白,心與心的距離有的時候并不是因為人為的接近而改變,也許她是一直無法接近他的,時間對于他們彼此又多半是荒誕的。四年啊,有多少的四年是能夠讓她一生難忘的?四年中,他與她,還有小萬和小祝,他們幾乎都是跌爬滾打在一起的,無論是上課還是放學(xué),校內(nèi)與校外,只要是一個人的快樂那就是大家的快樂。那時的青春是綠色的,也是五彩斑斕的。小萬和小祝也是男生,但她自己感覺跟他們是很近的,是哥們的那一種。他也是這么認為的,并將這種認為一直堅持著,她在他的眼里,就是一個小弟弟,天真的小弟弟還帶有一點頑皮。她的頑皮在后來都是裝的,確切地說,她的頑皮在她漸漸愛上他的時候顯的有些拙作,甚至可以說有的時候是過分夸張。他是不知道的,也穿不透她的心事。就這樣,他們相安無事地共處了四年。
出來工作后不久,他就去了上海,他的父母在那里,還有他的弟弟,那個叫張彤的男孩。他走的時候,她還在上班,她無法抽身,只有電話聯(lián)系,小萬和小祝去送了他,大家兄弟一場,情義是難以割舍的。那時,他走的時候是將她當(dāng)為兄弟的嗎?如果是,他是應(yīng)該提前通知她,他要走的。如果不是,他對她的情感演變,多少在他的內(nèi)心是有觸動的?;蛟S,一點點的敏感導(dǎo)致了他的無意,最終,她沒能見上他。
他走后,她就經(jīng)常地翻看他的照片,有穿禮服的,更多的都是穿著休閑衫的。各種顏色和款式都很適合他,將近1米8的挺拔身材被那些衣衫籠罩著,越發(fā)地讓她感覺到他的氣勢中有一股凜然。她是多么渴望擁有這種凜然呀,她的內(nèi)心是需要一種依靠的。在她的家庭,她是最為被人忽視的,她的心一直是冷的。不能說她的父母不愛她,也不能說其他的家庭成員輕待她,信息傳遞的方式不一樣,領(lǐng)受到的也就不一樣了。她很冷,她是渴望溫暖的,所以,他的高大成全了她的幻想。一開始,真的是無意的,她也能賣弄自己,盡量地將自己裝作是男孩子一樣的瘋傻,她跟他們一道抽煙喝酒,甚至有的時候也說一些下流話,反正就是什么都不在乎的那種。再后來,出事了。學(xué)校的一位男生跳河自殺了,原因是為了另一個女生。那個女生的家里很有錢,女生的父母反對她找那個自殺的男生,男生的老家是江西農(nóng)村的,可那個女生有著嚴(yán)重的逆反心理,與她的父母偏要對著干,結(jié)果在無數(shù)次的周末與男生在校外租房,過起了假日情人的生活??上攵?,懷孕了。學(xué)校通知了女生的父母,要將女生開除,而那個貧窮的江西男孩子則偷偷地跳河自殺了,出事的當(dāng)晚,是在一個很冷的漆黑的夜里。第二天,河里結(jié)上了厚厚的冰,仿佛它的平靜在向世人表現(xiàn)著它的無辜,它的無情不曾殘酷地侵蝕過年輕的生命。幾天后,男生的尸體漂了上來,整個學(xué)校都轟動了,河邊圍滿了人,除了學(xué)生老師還有警察。她也在其中,等圍看的人都要走盡時,她還沒有走。他走了過來,一把拉起她的手,很用勁地拖拽著她,他一邊拖著她,一邊大聲地說,反正也不像是對她說,也有點自言自語,看什么看?今天的現(xiàn)世就是結(jié)果。為什么自己不早點做主,頭腦讓豬親暈了!他在說給誰聽?他是說給她聽的嗎?但是,他好像又在發(fā)怒,在罵人。他是在罵死去的人嗎?她聽他罵的頭暈乎乎的,也就沒有了自己的辨別。她被他拖著,一路拖著往前走。
隔了十幾天,她都不敢再見他,她自己也說不上為什么,除了內(nèi)心里的那些喜愛沒有變化外,她倒是有些怕他了。到底怕什么,她也理不清自己。后來,還是小萬找了她好幾次,她才跟沒事一樣,與他們哥兒幾個去了1912進行了大掃蕩似的狂歡。他也一樣,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哥們照樣抽煙喝酒,胡侃下流話。
到底是要畢業(yè)了,小萬去了深圳,那里的發(fā)展更有空間,小祝到了德國,小祝的姨媽在德國,姨夫是個正宗的德國人,在上高一時,小祝還跟媽媽開玩笑說,姨媽家里有一只正宗的德國犬,而現(xiàn)在,小祝則奔著德國犬去了。他去了上海。她仍然在南京,說到底她是個女孩子,她的父母不希望她跑得太遠。父母是忠厚之人,只期望她能乖乖地嫁個好人。
她是希望自己嫁給他的,她愛他,一直深深地愛著他。即使他現(xiàn)在不跟她說,他即將從上?;貋恚矠樽约喊才藕昧艘磺?。她是打算在這個冬天結(jié)束,下個春天來臨的時候,她會為自己買上一束花,然后,自己坐車到上海去尋他,找他,告訴他,她愛他!而現(xiàn)在,不等她的一切,他兀自地前行。是他與她說,他要回來了。
他怎么還不來呢?窗外繼續(xù)著秋末的雨絲,寒意潸然潸然的襲來。她攏了攏額前的發(fā),將窗子關(guān)了起來。也許,他是真的不會來了。迷迷糊糊中,她竟要睡著了。
她就睡著了。
他來了。
他沒喊醒她,他坐在她的床沿。他的眼睛一直在看她,在看她的面容。彎彎的漆眉,楚翹的睫毛,圓潤的皮膚,還有小巧的紅唇,還有她的呼吸。
她睡了,她在做著自己的夢。夢里,他來了。
夢里,他看見她哭了。她終于輕放了自己的自尊,她倒在他的懷里,告訴他,她愛他,這些年來,她一直都愛他!求他,不要再走。如果走,就帶她走!她哭醒了。
她醒了,看見了他。他真的來了!他是真的來了!他抹去了她的淚痕。她仍然有些不相信,她要起床,她要他拉著她的手,然后再抱起她一陣地歡跳,只有這樣,她才相信他是真的來了。不騙你的,我是真的。他拉著她的手說,他不讓她起來,起來會受涼的。他憐惜著她。
他說,回來是暫時的,只有兩天時間。父母讓他回南京將房產(chǎn)安置一下,以后,他們很少會回來了。她有些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她望著他,就哭了。她以為,他是回來不走的。她以為他能夠陪伴著她??墒牵麉s跟她說,他仍然要走。想著他的最終會如一只飛行的鳥,她始終都不是他的??奎c,他一直都在她的天空里,她的愛,她對他的愛都是自己內(nèi)心里的植物,這些植物是得不到陽光的,他的飛掠只能給她遺留下陰影……想著,竟忍不住更加的悲切!她都放下一切了,她都跟他說她愛他了,她還能怎樣呢?他說,別這樣。你這樣,我的心會亂的!他為什么不說,帶她一起走?她是期待他能如此說的,可他終究是沒說。倒是她嗚咽著,吻我一下,可以嗎?吻我一下吧!低低的塵埃里回旋著她的乞憐。他吻了她,輕輕地轉(zhuǎn)動著她的香舌,他的唇也去吻她的淚的,他的雙手環(huán)擁著她,他的身體里的溫暖在傳遞著……窗外的雨不知時候已經(jīng)停了,那些燦爛的小精靈早已歡快的跳躍在天地之間。
(地址:南京市浦口區(qū)珠江鎮(zhèn)城西新村15# 郵編:211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