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

郭遠行

夏天，很熱，外面像個蒸籠，一動，渾身是汗。排練廳里，兩臺立地柜式空調(diào)滋滋地吹著冷氣，春天一般地愜意。兩年一度的藝術(shù)節(jié)又開始了，為了取得好成績，縣文化局請了外地的舞蹈老師給大家排練。

這是一群臨時拼湊起來的舞蹈演員，男孩十人，女孩十人，齊刷刷地站成兩排。他們的面前是一位年輕的女舞蹈老師，二十七八歲的年齡，很高很瘦，婷婷裊裊。她說著話兒，手上不經(jīng)意間就有了動作，舞蹈的意味一悠一揚地就出來了。

女孩子們其實已經(jīng)不是女孩子，她們都是幼兒園的老師，結(jié)過婚，有了小孩。但她們看上去都嬌嬌小小，很嫩生，依然是小姑娘的模樣。舞蹈老師稱她們是女孩子。

音樂響起。舞蹈老師在前面做示范動作，男孩子女孩子在后面模仿。扭扭捏捏，歪歪倒倒，亂作一團。

男孩子都是些兵蛋子，武警戰(zhàn)士，新兵，剛剛十八九歲二十來歲。兵蛋子下身穿迷彩褲，上身穿背心，身上是鼓鼓囊囊的肌肉，耐看。

女孩子看兵蛋子，兵蛋子看女孩子。

舞蹈老師不高興了。

舞蹈老師說：你們是軍人，軍人是最協(xié)調(diào)的團隊，你們看看，你們亂成了什么樣子？

舞蹈老師還說：看什么看，你看我，我看你，能跳好舞嗎？

女孩子都是些半專業(yè)的舞蹈演員，學得快，大紅燈籠在手里，一托，一提，一轉(zhuǎn)，就有模有樣了。齊整整，顫悠悠，一種江南的神韻就款款地來了。

兵蛋子們不行，毛毛糙糙的，把舞蹈做得跟推車拉磨一樣。一抬手像抓單扛，一哈腰像做俯臥撐。女孩子們笑，兵蛋子們也笑，嘻嘻哈哈，都沒個正經(jīng)。舞蹈老師好脾性，但慢慢地也就火了。舞蹈老師熊兵蛋子，就跟熊自已的學生一樣。舞蹈老師儼然成了兵蛋子們的“班長”。

兵蛋子們不笑了，認真起來，使出了摸爬滾打的牛勁。很快，跳得有些樣子了。舞蹈老師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地教下去。

這是一個男孩子抱女孩子的動作。

男孩子們繼續(xù)蹲在地上。女孩子們轉(zhuǎn)身，面對男孩子。男孩子抱住女孩子的雙腿，把女孩子抱起來！舞蹈老師這樣告訴大家。

原本有模有樣的隊伍一下子炸開了鍋。女孩子四散逃開，一邊逃一邊看著兵蛋子，臉也紅了。

兵蛋子們蹲在地上，低著頭，把臉埋得很深。

喂，喂，你們怎么回事？舞蹈老師問。

女孩子們笑，不做聲。

男孩子們磨蹭半天說，不好意思！

舞蹈老師催促大家，大家還是不動。

男孩女孩一齊央求，老師示范一下吧！

舞蹈老師走到大個子兵蛋子面前，命令道：抱起我！

大個子兵蛋子猛一發(fā)力，舞蹈老師就被高高抱起。舞蹈老師順勢張開雙臂，昂頭，凝望。一座涌起的塔。男孩女孩齊聲叫好。

舞蹈老師說：這個動作很短，一晃就過去了，沒什么大不了，這是舞蹈的需要，也是烘托整臺晚會的需要。大家必須做。好了，開始吧！

這時，一直在旁邊觀望的武警戰(zhàn)士領(lǐng)隊走了過來。

立正！

稍息！

領(lǐng)隊說：這些女孩子都比你們大，是你們的大姐姐。現(xiàn)在她們就是你們的親大姐姐。聽我口令，一齊喊姐姐，聲音要大，聽見沒有？

聽到！

好，一、二、三，喊！

姐姐！

不行，我聽不見，再大點聲！

姐姐！聲音整齊劃一，響徹云霄。

好了，開始跳吧！領(lǐng)隊說。

重新走位，列隊。兵蛋子們蹲在地上。女孩子們轉(zhuǎn)身，面對兵蛋子。兵蛋子們猛一發(fā)力，將女孩子們高高抱起。女孩子們張臂，昂頭，凝望。

一片涌起的塔。場面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