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

精彩摘錄：

“有人以為俺會飛呢，”嬤嬤抱怨著爬上樓來。她撅著嘴走進(jìn)屋里，那表情像是巴不得要跟誰打架似的。她那雙又大又黑的手里端著個托盤，上面放著熱氣騰騰的食物，那是兩只涂滿黃油的大山芋、一摞淌著糖漿的蕎麥面餅和一大片泡在肉湯里的火腿。一看見嬤嬤手上的東西，思嘉那頗為惱火的神氣便立即變得非要大干一仗不可了。她當(dāng)時正忙著試衣裳，忘記了嬤嬤的鐵硬規(guī)矩，即奧哈拉家的女孩子動身去赴宴會之前，必須先在家里把肚子填得滿滿的，這樣她們在宴會上就吃不下什么了。

“我不吃，這沒有用。你索性把它拿回廚房去吧?！?/p>

嬤嬤把托盤放到桌上，然后兩手叉腰，擺出一副架勢。

“你就得吃，前次野宴上發(fā)生的那種事俺不想再看見了。那次俺吃了豬腸子病得厲害，沒在你們出發(fā)前拿吃的來。今番你可得給俺全吃下去?！?/p>

“我不要吃嘛]過來，快給我把腰扎得更緊一點，咱們眼看已經(jīng)晚了。我聽見馬車都走到前門來了。”

嬤嬤的口氣像是在哄孩子了。

“那么，思嘉小姐，就吃，聽俺的話，一點點吧?？招〗愫吞K倫小姐可全都吃了?！薄八齻円跃统匀?，”思嘉不屑地說?！八齻兿裰煌米右稽c骨片也沒有，可我不行!我再也不吃這種打墊的東西了。我沒有忘記那次到卡爾弗特家去之前吃了一整盤，誰知他們家有冰淇琳，還是用從薩凡納帶來的冰做的，結(jié)果我只吃了一勺，我今天可要好好享受一番，高興吃多少就吃多少?！甭犃诉@番不倫不類的犟話，嬤嬤煩惱得皺緊了眉頭。在嬤嬤心目中，一個年輕姑娘該做什么和不該做什么，那是黑白分明的兩個方面，中間沒有可以通融的余地。蘇倫和卡琳是她手中的兩團(tuán)熟泥，任憑她強勁的雙手隨意搓捏，對于她的告誡也總是洗耳恭聽?？墒且_導(dǎo)思嘉，指出她那感情用事的做法大都有違上流社會的風(fēng)習(xí)，那就會引起一場爭斗。

嬤嬤對思嘉的每次勝利都是好不容易才贏得的，這中間還得歸功于一種白人所不知道的狡獪心計?！凹词鼓悴⒉辉诤跞藗冊鯓诱?wù)撨@個家庭，但俺還在乎呢，”她嘟囔著?！鞍巢幌胝驹谝慌?，讓宴會上的每個人都說你那么沒有家教。俺一次又一次告訴過你，你只要看見某人吃東西像小雀子那樣斯斯文文的，你就能斷定她是個上等人。

“可俺不打算叫你到威爾克斯先生家去，在那兒粗魯?shù)孛统悦秃?，饞得像只老鷹?！薄澳赣H是上等人，但她照樣吃呢。”思嘉表示反對。

“等你嫁了人，你也可以吃，”嬤嬤辯駁說?！皭蹅愒谀氵@個年齡，從來在外面不吃東西，你波琳姨媽和尤拉莉姨媽也不吃?，F(xiàn)在她們都嫁人了。凡是饞嘴的年輕姑娘們，大都找不到男人?！薄拔揖筒恍拧Ｔ谀闵r舉行的那次野宴上，我事先并沒有吃東西，艾希禮·威爾克斯還告訴我，看見一個姑娘胃口好他很高興呢?！?/p>

嬤嬤不祥地?fù)u著頭。 “男人家嘴里說和心里想的是兩回事。俺看不出艾希禮先生有多大的意思要娶你。”思嘉頓時皺起眉頭，眼看要發(fā)作了，但隨即克制住自己。

在這一點上打中了她，沒有什么好辯駁的了?？匆娝技我荒樀牟环?，嬤嬤便端起托盤，用一種出自本能的溫和而狡獪的方式改變了策略。她邊嘆息邊向門口走去。

“好吧。剛才廚娘裝這盤子時俺就跟她說了，‘一個女孩子是不是上等人，看她吃什么就知道?！秤謱λf，俺還沒有見一個白人小姐比媚蘭小姐吃得更少的呢，像她一次去看艾希禮先生——俺的意思是去看英迪亞小姐時那樣?！彼技斡檬謶岩傻难酃獾闪怂谎?，可是嬤嬤那張寬臉上只流露出天真而惋惜的神情，似乎在惋惜思嘉不如媚蘭·漢密爾頓那樣像個大家閨秀。

“把盤子放下，過來替我把腰扎緊點兒，”思嘉很不耐煩地說。“我想過會兒再吃一點。要是現(xiàn)在就吃，那就扎不緊了。”嬤嬤掩飾著得意之情，立刻放下盤子。

責(zé)編／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