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 之
關押、遮掩、隔離,官僚氣十足的政府收容中心對面,有一個民間的收容所。
這里是馬尼拉,菲律賓的首都。城中一條偏僻大街的盡頭,有一堵高墻,墻頭拉著鐵絲網(wǎng)。在高墻后面,遠離繁華的商業(yè)街和旅游區(qū)的這塊地方,馬尼拉的市長設立了“社會收容中心”(ReceptionAction Center,簡稱RAC)。熱帶陽光直射而下,一間接一間的“宿舍”里,沒有一個地方不被烤得燙手;住在里面的“居民”,紛紛擠到窗前,只為多吸一點新鮮空氣。他們兩眼無神,仿佛只是這個喧囂城市排泄出的一堆“垃圾”,既沒有思想,更看不到未來。
馬尼拉,600萬人住貧民窟
菲律賓是一個貧富分化明顯的國家。生活在島國的8300萬居民,有2650萬人生活在貧困線以下(占總?cè)丝?4%),在城市居民中,貧困人口的比例更是高達52%(菲律賓城市人口約為4000萬)。
與貧民窟一街之隔的漂亮街區(qū),競選宣傳欄上貼滿政客們漂亮的競選口號,可是在馬尼拉的大街小巷,常會遇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其數(shù)量大約在8萬~10萬之間)。這些人無所事事,有的只是要飯,更多人淪為小偷扒手,甚至結(jié)伙搶劫,吸毒販毒。為了解決這個棘手難題,美化市容,若干年前,馬尼拉市長在一個遠離鬧市的偏僻街區(qū),設立了專為接納城市無家可歸者的“社會收容中心”。
于是,條件簡陋的“社會收容中心”,就像一個伸縮性極強的橡皮口袋,隨著城市活動的活躍與消沉,不斷吞進吐出。“收容中心”里常住“居民”的人數(shù),時多時少?!熬用瘛倍嗟娜兆樱彩邱R尼拉承辦大型國際活動的時候。每逢舉辦大型地區(qū)運動會,或有外國元首訪問……“社會收容中心”的圍墻都差點被擠破。當時,無論男女老少,無論孕婦還是兒童,只要衣衫襤褸在大街上閑逛,馬上會被送進這里,別管有罪沒罪,也別管是不是有家,先關上一段再說。關押、遮掩、隔離,是應對“緊急情況”時“社會收容中心”的主要任務。
混亂的管理
每天,帶篷皮卡裝滿從大街上搜羅到的流浪漢,一輛接一輛駛進收容中心,匆匆忙卸下“貨物”,然后再開到大街繼續(xù)“巡邏”。
剛到收容中心工作,“社會救助者”還有耐心和收容者一一周旋,隨著時間推移,他們越來越厭惡這份工作。環(huán)境差、工資低,因為編制從沒滿過,他們天天超負荷工作,還因社會地位低而被別人瞧不起。于是,“社會救助者”變得懶散起來,他們成天窩在辦公室里吹空調(diào),對收容中心的運轉(zhuǎn)不聞不問?!熬用瘛贝蛉杭茉趺崔k?他們會不慌不忙打電話叫警察處理。大多數(shù)情況下,他們從“居民”里挑選出一批“忠誠可靠”同時又拳硬臂粗的人物,讓他們佩戴胸卡,以自己助手的身份負責治安和新人登記。這些胸卡,給了“助手”濫用職權(quán)、私刑報復的權(quán)力。
收容中心的最高領導,對這類現(xiàn)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當然知道,此刻在院子當中,一大群孩子正排成長隊,接受所謂的“衛(wèi)生檢查”。他還知道,因為在毒辣的熱帶陽光下曬得太久了,孩子們口渴難忍,不時擠到水槽邊,爭搶池中的臟水。在他們周圍,自己的部下來來往往,熟視無睹。一股濃烈的屎尿臭氣,彌漫在院子里。
一個唱對臺戲的人
然而,收容中心的最高領導,終于遇到一個讓自己不快的人物,他就是如今主持“維勒朗尼基金會”的法國人多米尼克·勒邁。十余年來,勒邁和一大批自愿為基金會服務的志愿者,一直活躍在第三世界國家的大城市里,建立民辦的流浪者收容中心。在馬尼拉市政府開設的收容中心馬路對面,勒邁利用手中的“維勒朗尼基金會”,成立了一家民辦的收容所,專門收容無家可歸的未成年人。來到收容所之前,他們糊口的方式五花八門:有的靠乞討度日,有的到大街上賣花,有的擦皮鞋,還有人到貨場扛大包;更多的,則被各式各樣犯罪團伙盯上,女孩兒常淪為暗娼,男孩兒則替他們運送毒品。在收容所,勒邁被孩子們親切地叫做“老爸”,他和志愿者的任務,就是讓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盡量忘記不幸的過去,開啟對未來的渴望。在這里,繪畫課代替了簡單粗暴的問答,孩子不愿回憶的可怕經(jīng)歷,往往通過手中的畫筆反映出來。
勒邁的收容所,還能提供RAC難以保證的東西:衛(wèi)生健康的環(huán)境。數(shù)月前,基金會撥款開設了一間診所,雖然只有12平方米,卻讓年輕的醫(yī)生弗雷德里克,每天從早到晚忙個不停。需要診治的小患者絡繹不絕,病情多種多樣,有皮膚病,有肺病,有支氣管炎,有街頭暴力遺留的傷疤,甚至還有性病。
弗雷德里克大夫說,距離RAC幾步之遙,就是馬尼拉自來水公司,可是他的很多患者,都是因為使用不干凈的水之后,染上各種疾病。他和自來水公司聯(lián)系,想接一條干凈的水管過來,可是對方干脆利落地回絕了他。
來到勒邁的收容所,流浪兒童總算可以過一段安穩(wěn)的日子。慢慢地,他們恢復了對未來的憧憬:“等我長大了,要當一名警察,至少要當一個和藹的警察。”“假如我當了市長,我要讓所有人都有房子住。”然而,殘酷的現(xiàn)實讓孩子過早成熟,盡情幻想過后再看看周圍,他們明白自己不可能永遠呆在這里:“我們早晚還得回到大街上去,那兒才是真正的生活。”
(編譯自法國《巴黎競賽畫報》)
編輯:王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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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星云 2007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