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御用刀劍

胡建中

乾隆御用(或稱御定、御制)腰刀、寶劍，是清代冷兵器的代表作，它繼承了我國古代刀劍的傳統(tǒng)式樣和做法，又反映了當(dāng)?shù)牡臍v史特點(diǎn)和工藝水平。這些刀劍制造工期之長，標(biāo)準(zhǔn)之高，要求之嚴(yán)，在，國歷史上是罕見的，且工藝精細(xì)，裝飾名貴，充分體現(xiàn)了乾隆時的奢侈和富有。

根裾故宮博物院現(xiàn)存實(shí)物和檔案記載，乾隆皇帝共命令內(nèi)務(wù)府造辦處制作了四批帶款識的御用刀劍。

第一批，刀三十把，劍三十把，總計(jì)六十把。乾隆十三年(1748年)開始設(shè)計(jì)，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完成，歷時十年之久。乾隆皇帝對首批刀劍的制造，頗費(fèi)心血，事無巨細(xì)，都要親自過問、安排。從最初的紙樣、木樣，直到數(shù)量、名稱、莊款、紋飾以及刀劍的皮鞘、什件、用金量、楠木箱和所附皮簽上的滿、漢文字等等，即整個過程無不按照“御旨”行事。每完成一道工序，例由造力、處司庫白世秀和七品首領(lǐng)薩木哈持進(jìn)，轉(zhuǎn)交總管太監(jiān)胡世杰送至養(yǎng)心殿呈覽。乾隆皇帝詳細(xì)閱看後，每每降旨，諸如：“刀吞口上一面做刀名形象，一面做刀名字”；“西番花吞口劍，枝葉再畫整壯些，錦地吞口俗氣，另畫好樣。劍上再添一道線，中間畫做乾隆年制，一面做第一至第十”；“煉精龍吞口刀，其花用金、銀、紅銅絲商做字號”，其他刀劍紋飾均仿效之。“刀鞘用綠子兒皮”；“鑿鐵鋄金什件，鑿法照交出碗套上一咩做，準(zhǔn)用五分金，鍰五分罩”；“紅子兒皮鞘鍍金十件古式劍三十把……照盛古式刀三十把楠木箱式樣，一樣配箱盛裝。欽此”(造辨處活計(jì)庫《各作成做活計(jì)清檔·炮槍處》，編號3420)。造辦處臣工“奉旨”加工，改動，然後再呈覽，直至乾隆帝滿意為止。六十把刀劍就這樣反反復(fù)復(fù)，前前後後共用去了十年光景才最終完成，可見乾隆皇帝的良苫用心和重視程度，這恐怕它在有清一代也是極為主見的。司庫白世秀也因此功被提升為員外郎。

這批刀劍，每把通長都在二尺左右，重量在二十三至三十一兩之間，刃底部近銎處鑲嵌金、銀、銅三絲柜間的圖案：一面為隸書“天”、“地”、“人”一至三十的編號，下為如意形開光和委角長方套環(huán)，外有“叩嗚、月升、剪水、霜明、凝冰”等刀名，再下為龍吞、如意和鳳凰圖案；另一面為隸書“乾隆年制”款，下為與本刀劍名含意柜吻合的圖象，例如“涌泉刀”，但見飛流急下，一武士踏足躬身，持刀作入水狀；又如“星行劍”，濃云之上，北斗七星閃爍，再下圖案與另一面相同。護(hù)手處和柄端鑲鐵鍍金雕夔龍和西蕃蓮花或雷紋。柄，木質(zhì)，纏絲帶。鞘(亦稱室)，木質(zhì)鞔紅，綠鯊角皮，碎、秘(鞘之上、下飾件)皆鐵鍍金花紋，中橫束二道支於提粱，拴明黃絲帶與銅鍍金鉤相連。六十把刀劍，按天、地、人再各分上、下，五把一份，盛放在十二個長方箱內(nèi)。盛刀的總命名為“湛鍔韜精”，盛劍的名為“神鋒握勝”。箱，楠木為之，銅鑿花包角，主右兩端面置銅提手，承以四足雕花座。箱正面刻總命名、干支紀(jì)年和“天廣、“地下”等字樣，箱側(cè)面刻刀劍名稱、重量和年款。這也是遵照乾隆帝的指示，由懋勤殿官員刻制完成的。

第二批刀，是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交工的，分別命名為“章威、寒鋒、流光、逐指、搖電、飛蛇”等，共兩箱十把。第一箱總命名為“云文韞寶”，別號“龍”：第二箱為“霜鍔合清”，別號“虎”。

第三批刀，成於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計(jì)有“吐芒、掩虹、彩鄂、繼輔、孔純”等十把。一箱總命名為“寶冶凝濤”，別號“鳳”；另一箱現(xiàn)已不存，何名、號不得而知，只剩腰刀數(shù)把擱置他處。

第四批刀，乾隆六十年(1795年)司士，計(jì)有“德興、秋霜、宿鋌、揮霆、轉(zhuǎn)電”一把，分裝兩箱?？偯粸椤暗乱榻稹?，別號“精”；一為“功全利器”，別寫“神”。

第二至第四批刀，每把均重十八兩，其長度、造型、圖記、款識等與第一批刀基本相同，只護(hù)手、刀柄、皮鞘有區(qū)別。護(hù)手為鐵鍍金鏤空如意圓盅，內(nèi)有四條可以活動的小奔龍。柄全部用門玉、青玉、墨五等整塊玉石琢刻而成，多作卷首狀，少數(shù)浮雕、透雕花卉，鑲各種寶物，涂金粉飾花紋。柄端有孔系明黃絳子，中飾珊瑚和松石球?yàn)閴嫞瑝嬌舷掠勉~鍍金蓮花座承之，墜周飾綠松石多重，鞘，木質(zhì)蒙金桃皮，拼組成“人”字圖案，琫秘等飾件亦鐵鍍金鏤空花紋，中橫束鍍金二道交于提梁，系明黃絲帶與銅鍍金環(huán)相屬，再加黑革板懸之。板飾金絲花紋。第三扯刀的楠木箱，較第一批為扁為寬，無架座，箱正面和側(cè)面刻字與首批形式同。

乾隆帝在位六十年，除有計(jì)劃、有規(guī)范制造這四批數(shù)量較多的刀劍外，還經(jīng)常不斷制造精巧別致、帶同樣款識圖記的刀劍。它們長短大小不一，玉柄、皮鞘變化多端，裝飾珍寶斑斕紛華。其中有的是官吏們?yōu)橛懟实巯矚g，隨時制作有的則奉御旨，專造專用，并載入國家典籍，《欽定大清會典圖》所列乾隆一三年制的“大閱佩刀”。就屬此列，尺寸制式、紋樣等，都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下來。

乾隆帝御用刀劍，均以鯊魚皮和金桃皮蒙於鞘面，取其“避惡驅(qū)邪”和“威嚴(yán)獨(dú)尊”之意。鯊魚生活在海洋中，習(xí)性兇猛，其皮經(jīng)過加工再髹以各種顏色，是很理想的刀鞘面飾。宋代大文豪歐陽修曾作歌日：“魚皮裝貼香木鞘，黃白間雜鍮與鋼。”(《文忠集·日本刀歌》)由於鯊魚皮上有密密麻麻的粗沙粒狀疙瘩，乾隆帝始不知為何物，對皇帝的命名又無人敢糾正，所以欄案記載中稱：“紅子兒皮”和“綠子兒反”。金桃皮，是產(chǎn)於我國南方的一種桃樹的枝條皮，呈金黃色，很像髹有一層金漆，故而得名，選就光滑面，裁成小條作為裝飾物。

刀劍命名，在中國歷史上由來已久，如周穆王的“昆吾刀”，晉武帝的“興國刀”，齊高帝的“定業(yè)刀”，前秦符堅(jiān)的“神木刀”，相傳春秋歐；臺之鑄龍泉劍，有“巨闕”、“龍淵”、“泰阿”、“勝邪”等名，都頗為著名，又加文人墨客渲染，影響更大。以“天、地、人”命名器物，最早見于《史記·割禪書》：“黃帝作寶鼎三，象天、地、人?！倍榻接拦讨祝?、地、人則表示皇權(quán)，歷代帝王常以此名貫于各類兵器之首，如明代永樂火統(tǒng)，有“天字伍萬壹佰拾伍號”考，龍、鳳圖案，一示“祥瑞”，二示尊貴，龍更是權(quán)力絕對而又無所不在的象征。為表示人劍的鋒利和元敵天下，還常常用“神鋒”形容之，張憲的《我有一首》贊道：“我有雁翎刀，寒光耀冰雪，神鋒三尺強(qiáng)。茫手?jǐn)嘟痂F?！?/p>

春秋戰(zhàn)回乃至秦漢，我國的帝王、百官無不身佩刀劍。唐宋以後，此風(fēng)漸衰。比較著名和珍貴的刀劍，則成為收藏和玩賞之物。乾隆皇帝好古，歷代名人字畫、稀世珍寶多有收藏，鑒於前代芒兵器流傳甚少，特指派宮廷造辦處不惜工本地批量生產(chǎn)仿古刀劍利其他兵器。除為滿足娛樂享受，陳設(shè)殿堂以示等尊之外，目的還在于廣宣威制勝之盛，昭垂法守，遠(yuǎn)靖邇安，永永無極”(《皇朝禮器匿式·武備》)。順便提—下，上述御用刀，在周緯先生的《中國兵器史稿》一書中，說成是“尼匯爾國廓爾喀王進(jìn)貢乾隆帝之刀”，“其刃均系印度名手所制?！边@種鑒定和結(jié)淪顯然是錯誤的。

這些造型古雅莊重、裝飾靡麗美觀的御用刀劍，經(jīng)常在大閱慶典、秋彌隆禮、巡幸省方、命將出征及款洽外藩等重要場合使用，是乾隆皇帝政治活動和日常生活的組成部份，雖時歷二言余載，這批刀劍仍尖銳鋒利，寒氣逼人，下失其奪目的風(fēng)采，為我們研究清代政治、車事史，以及冷兵器的消長和性質(zhì)，金屬冶煉和工藝技術(shù)等，提供了值得重視的實(shí)物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