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昆
一片晨曦,一條小河,一道木橋,一支蘇聯(lián)紅軍部隊千里奔襲,追擊德寇來到這里。兩個紅軍指揮員騎著戰(zhàn)馬立在橋頭,共同展開一張巨大的軍事地圖,一寸一寸地用心查看。
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河對岸的森林里,走出來一個扛著長柄斧頭的樵夫,越來越近了,一直走到橋頭的另一端,停下來。
指揮員問他:“你是誰,這里是哪兒?”
樵夫反問:“你們是誰?來這兒做什么?”
“我們是蘇聯(lián)紅軍,大校凱蘇里、上校斯捷潘,我們在追擊敵人?!?/p>
樵夫答道:“哦,我是波蘭公民涅里克,”他半轉(zhuǎn)身,手向后一揮,“先生們,請進入波蘭?!?/p>
一個情景出現(xiàn)了:漫山遍野的蘇聯(lián)紅軍全體立正,向樵夫敬禮。
一個災(zāi)難深重的國家,不到二百年中三次被列強瓜分,又三次復(fù)國;一個災(zāi)難深重的民族,二戰(zhàn)期間幾乎被法西斯滅絕種族,眼前這個衣衫破舊困苦不堪的人無疑是戰(zhàn)爭鐵蹄下九死一生的幸存者??墒?,他心無余悸,鎮(zhèn)定依然。在上萬荷槍實彈的紅軍戰(zhàn)士面前,這個普通的老百姓無疑是微不足道的。微不足道的人張開寬闊的臂膀說:先生們,請進入波蘭!一個砍柴的農(nóng)民,他竟敢毫不臉紅地把自己作為一個國家的代表嗎?他竟敢毫不臉紅地把自己作為一個民族的象征嗎?你看,你聽,他的手勢多么從容!他的口氣驕傲到何種程度!他揮手說這句話的時候,波蘭已經(jīng)再次被法西斯德國吞并,版圖意義上的波蘭并不存在。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這話聽得有些年頭了,很多時候很多場合聽了就會下意識地鼓掌,而且每每出于某種目的——為了向旁邊的人證明什么吧?拍得生疼,拍得麻木……作為本民族的一分子,我常常心虛地質(zhì)問,自己除了拍巴掌我還肯做些什么?
為此更加由衷地感激這個小故事,它讓我明白了我心深處還殘留著些許真摯的情感,還沒完全喪失受感動的本能。
更深一層意義的感動,是那些向波蘭敬禮的紅軍官兵,正像一個高尚的人永遠(yuǎn)懂得感恩一樣,一個偉大的民族他們懂得尊重。
(曹西國摘自《合肥晚報》2006年8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