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車

劉永飛

老張人緣好，業(yè)務精，處世謹慎。這不，在他升副局長時，局黨委破天荒的全票通過了。局長當時很激動，他說我們這個班子是歷屆最團結的班子，云云。會后，幾個副局長都給他來了賀電，都說自己投了他關鍵一票。這弄得老張很是感動。

當局長了，一切都變了。比如稱呼、待遇等等。惟一不變的──他還是騎自行車上下班。以前，單位處長多，也沒人太注意他。偶爾，有人問他原因，他說血壓和心臟不好，醫(yī)生建議多多運動?，F在有所不同了。第一天，當他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走進辦公室時，群眾們的表情很是復雜。

“這到底是在作秀，還是在鍛煉身體？！”

第一次局黨委會是在歡聲笑語之中結束的。從局長到副局長都對他這個后起之秀表示了由衷的祝賀。

三天后，行政處長登門拜訪。說車子已給他“備”好，今后可以把自行車丟掉了?？衫蠌垍s堅持要騎車上班，說這樣有益健康。行政處長直咂巴嘴，看老張堅決的表情，他幾次欲言又止。

第二次黨委會，大家都不給他客氣了，各個視他于不見。會議結束后，局長留下他。半晌，局長憂心忡忡地說：“老張，要和同志們搞好團結，我們這個團結的局面來之不易??！”

半個月后，行政處長再次登門。一席話過后，老張急拍著腦袋頓悟了。這次他再沒有拂處長的好意。而是一陣忙不迭的感謝和自責。最后，老張有些為難地說：“不是我故意搞特殊充樣子，我這樣命賤，天生暈車，一暈車血壓就升高，心跳加快，再說我的心臟也有問題。所以醫(yī)生……”處長同樣是一陣忙不迭的致謝。說老張幫了他的大忙，否則，他真不好向眾領導們交代。還說，暈車是小毛病，坐習慣了也就沒事兒了。他還透露個小秘密，說局長以前也暈車，后來不也好了嗎？

第三次局黨委會開得相當成功。會上，老張作了“檢討”，說自己的心臟打小就不好，又喜歡暈車。是醫(yī)生建議騎車鍛煉的。還說現在好了身體沒事了。眾局長“喔”了一聲，接著都開始關心起老張的身體。還說老長應該接著繼續(xù)鍛煉，最好多堅持幾個療程。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

“不用、不用，好了、好了?！崩蠌埡芨屑さ臉幼?，一張泛黃的臉有些發(fā)烏。

誰知，當晚傳來噩耗。老張病故──他竟然死在了轎車上。

“我以為他睡著了，誰知到了家門口怎么也喊不醒他……，可，接他上班時沒什么呀？”司機噙著眼淚解釋。

追悼會上，局長親致悼詞。說老張是黨的好干部，一生兢兢業(yè)業(yè)，團結同志，云云。期間還流了眼淚。

幾個副局長都來了，個個低著頭很是虔誠。儀式結束后，行政處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說：“生前沒見張副局長戴過眼鏡呀！靈堂上這張照片啥時候拍的，你看他那雙眼睛，燈光下閃呀閃的，像有什么話要說?！?/p>

眾局長無語，臉色灰暗。

看著每人臉上流淌著的憂傷，處長低下頭，面露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