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 君
美國《讀者文摘》雜志調(diào)查顯示,73%的美國人每天至少會對對方說一次“我愛你”。
如果在來生見到蘇恬,我第一句話就對她說:我愛你,而且我保證這句話一輩子只對她一個人說一次!
有好事者計算過,在廣州這座人口過千萬的城市里,你若想碰到另一個人大約需要500年!可是僅僅5年之后,我就再次碰到了柳貝貝。對我來說這不是緣分,而是災難。
那天我去女友蘇恬家時,我的那輛雪鐵龍剛好進了汽修廠,我只得擠上512路公共汽車。蘇恬是我的新任女友,我們認識已經(jīng)有三個月了,我們的關系卻一直“相敬如賓”,今天是我們關系打開突破口的關鍵日子,因此今天我不想去惹任何麻煩。
可是,不是冤家不聚頭,我在擁擠的車上看見一個戴著茶色眼鏡的女子,我的心里頓時激情澎湃。
記得五年前第一次見到柳貝貝時,我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編劇,每天給一些公共汽車上的流動電視寫一些脫口秀之類的小劇本,難登大雅之堂。一次被一個拍紀錄片的朋友邀請去參加他的一部片子的首映式,盡管美其名曰首映式,其實只不過是在一個臨時租的酒吧里舉行的一場小型放映會。
看完這部處處充溢著男性荷爾蒙氣息的影片之后,許多被邀嘉賓都對這部影片做了評論,最后在朋友的再三勸說之下,我也說了幾句不痛不癢卻讓主人身心愉快的話??墒窃谖艺f完這些話之后,一個極不和諧的聲音就從我身后響起:所謂的評論家,就是對別人性能力說長道短的太監(jiān)。盡管當時我完全沒有必要把這句尖刻的話往自己身上攬,因為發(fā)言的不只是我一個人,可是問題的關鍵是她這句話剛好趕在我發(fā)言之后說出,而且聲音又是從我身后直接傳來,我不得不把自己對號入座。
一場唇槍舌戰(zhàn)一觸即發(fā),正當我憋得滿面通紅準備反唇相譏的時候,有人從后面?zhèn)鱽硪粡埿〖垪l:我沒有說你的性能力有問題!并在紙條下面畫了一個氣急敗壞的鬼臉。我頓時偃旗息鼓,硬生生地坐下來之后給她回了一張紙條:如果有機會的話,你應該親自鑒定一下我的性能力。
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所說的話負責。那晚我與柳貝貝都為此承擔了相應的責任。只是我們調(diào)情動作比較激烈,但就在我難以自抑的時候,柳貝貝卻突然制止我,正色問我,你愛我嗎?
那一刻,即使是最愚蠢的傻瓜也知道如何正確回答,我口是心非地咬著柳貝貝的耳朵說,我愛你!聽到這句話之后,柳貝貝放棄了所有的抵抗。
在那之后,每次在進行床上體操這項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動前,柳貝貝都免不了要進行一個像運動會前宣誓一樣的儀式,她總是千篇一律不厭其煩地問我同一個問題:你愛我嗎?而我也是千篇一律不厭其煩地回答同一個答案:我愛你!
在我看來,在廣州這座城市,“我愛你”這三個字是沒有任何現(xiàn)實意義的,它與北方人見面張嘴就問“吃了嗎”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我認為柳貝貝之所以堅持每次都問我,無非是不想讓我們的關系顯得那么赤裸裸。
我與柳貝貝的故事注定是一個無言的結局,我們對彼此的身體遠比對彼此的思想熟悉得多,在身體交往了半年之后,我才知道柳貝貝是一家出版社的編輯,這令我有點驚訝!除此之外我對她的個人信息一無所知。
后來我去了另外一座城市工作,手機號碼也換了,想到日后見柳貝貝比較困難了,于是我沒有將新號碼告訴柳貝貝。一年后當我再次回廣州時,有一個晚上我的身體十分想念她,可當我再打她的手機時卻發(fā)現(xiàn)她也已經(jīng)換號碼了。
我萬萬沒想到今天這樣一個日子居然會在車上碰到柳貝貝。柳貝貝很快就認出了我,她說,久違了,我的評論家!她的聲音還是那樣性感,我一下子就激動起來。
我坐在柳貝貝身邊,她把報紙鋪開,然后她那雙不安份的手就開始在報紙下對我進行撫摸了,盡管這種撫摸令我身心愉悅,可是今天我不想惹麻煩。于是我拿起報紙假裝看新聞,柳貝貝只好收回那只手,然后她把嘴湊過來,幾乎是咬著我的耳朵說,有新獵物了,是嗎?
你就是我的獵物,不過今天我有一件非辦不可的事。分手之前,我給柳貝貝留下了一個手機號碼。
的確,今天我有件非辦不可的事情。認識蘇恬已經(jīng)有三個月了,在這三個月里,除了上床,我們什么事情都已經(jīng)做過了,可問題是對于一個成年男人來說,上床才是終極目標,為此這三個月來我一直處心積慮想突破蘇恬這最后一道防線。
沒想到機會在今天上午時突然降臨,蘇恬主動打電話給我,說她父母外出旅游了,約我去她家吃飯。
臨到蘇恬家門口時,我才記起要給她買點小禮物。于是我再次折回小區(qū)里的7—11便利店,給蘇恬買了一根哈根達斯雪糕,記得蘇恬曾經(jīng)說過這是她的最愛。
付款時,看到收銀機旁邊擺著一排排花花綠綠的“雨衣”,我靈機一動,挑了一個最昂貴的“雨衣”,我把它放進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把那張購物小票與哈根達斯一起放在塑料袋里,我想今天的事情能不能辦成關鍵在此一舉。
一路上,我為自己剛才的靈光一閃沾沾自喜,這一招欲隱故顯之計簡直做得天衣無縫,既可有效地試探蘇恬的心靈底線,同時也可充分顧全兩人的面子。蘇恬果然一個人在家,由于距中飯時間尚早,我們就坐在客廳里看電視,這時蘇恬從塑料袋里掏出雪糕開始吃起來,可是她沒有發(fā)現(xiàn)那張別有用心的購物小票,我頓時有點失望。
在蘇恬快將雪糕吃完之時,我故意問她,這種雪糕是新產(chǎn)品,口味你喜歡嗎?蘇恬問我,什么牌子?我故意說,忘了,你自己看看。蘇恬不知是計,她從塑料袋里翻出那張小票,她只看了一眼,就把頭埋在了胸前說,你這人怎么這樣?她的語氣明顯底氣不足立場也極度動搖,于是我厚顏無恥地走過去抱著她,繼續(xù)刨根問底,看清楚是什么牌子了嗎?
那天,我有點后悔自己作繭自縛,正當我準備突破蘇恬最后的防線時,蘇恬卻嬌聲嬌氣地對我說,你忘了戴那個東西了?當時我恨不得打自己一記耳光。出乎我的意料,蘇恬居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處女。
我要你說你愛我。蘇恬躺在床上精疲力竭,連說話也軟綿綿的,好像讓人的耳朵吃了冰淇淋似的。我愛你!我脫口而出。不算,不算,你說得有口無心,我要你認真地說。好,好,我—愛—你!我用眼睛注視著蘇恬的大眼睛,可是我從她眼眸中看到的卻是自己虛偽的靈魂。
午餐過后,當正我準備與蘇恬再次纏綿時,蘇恬的一個遠房親戚卻找上門來,于是我只好像一只吃不到葡萄的狐貍帶著酸酸的心情悻悻離去。
我站在公共汽車站牌下不知道該去哪里,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里我需要一個個溫暖的女人的被窩,只有待在那里我才不至于感到孤寂。剛好這時車行打電話通知我取車。取車之后,我漫無目的地在內(nèi)環(huán)路上轉(zhuǎn)悠,看到路邊巨大性感的廣告牌,我忽然想起今天上午柳貝貝那百媚橫生的樣子,我忍不住撥通了她的電話。
親愛的,終于想起我了?柳貝貝的聲音像是勾魂使者,我早已魂飛魄散。對于任何一個男人來說,柳貝貝都是一個絕對的誘惑。我三言兩語就與柳貝貝敲定去白云山賞月,正是中秋月圓之夜,我想今天晚上一定會是一個令人刻骨銘心的夜晚。
為表示誠意,我決定開車去接柳貝貝,五年不見,柳貝貝居然在寸土寸金的廣州天河區(qū)買了一套豪宅,不由得令人刮目相看。這晚,柳貝貝穿著一件綴滿流蘇的超短裙,這樣的穿戴如果不是坐車,走在大街上一定會引發(fā)意外事故的。
柳貝貝盡管不是最漂亮的女人,可她卻是最知道自己優(yōu)點的女人。事實上,盡管五年過去了,我一直還對她的那雙美腿念念不忘,就像是一個饕餮客對一頓美味至死不忘的記憶一樣。
我們開車到達山頂時,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多了,山上早已空無一人。我打開車內(nèi)的CD,然后從后備箱里找出一瓶葡萄酒,可是我卻無法再從里面找出杯子。打開葡萄酒之后,我就有點左右為難了。柳貝貝搶過酒瓶,猛灌一口,然后不由分說地摟過我的脖子把葡萄酒注入我的嘴里。她的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充滿了火爆與野性。
不知何時,柳貝貝已經(jīng)從副駕駛的位置坐到了我的大腿上,這樣的女人就像是一個妖精,碰到她時我已經(jīng)丟了半條命。最后柳貝貝夢囈般問我,你愛我嗎?憑我多年的豐富經(jīng)驗,我知道這已經(jīng)到了臨門一腳的境界。于是我毫不遲疑地大聲回答她:我愛你!然后就開始粗暴地撕扯柳貝貝的裙子。柳貝貝的那條裙子盡管很好看,可是撕起來卻頗費工夫,每次都只能撕下一點綴著的流蘇,看著我氣急敗壞的樣子,柳貝貝笑得耳齒咯咯作響。
我順勢把駕駛位向后放倒,柳貝貝整個人就騎在了我身上,她高高在上駕輕就熟地操作起來。這時,我的手機響了,一看電話號碼是蘇恬打過來的,想到今天上午發(fā)生的事情,我心中居然掠過一絲不安與愧疚。
柳貝貝心領神會地停住了呻吟,可是她的動作卻絲毫沒有放慢。這時蘇恬在電話里嬌羞地說,我想你了!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蘇恬接著問我,你愛我嗎?為了盡早結束這場談話,我聲嘶力竭地喊出,我愛你!蘇恬似乎對此十分滿意,我趁機掛了電話,并把手機調(diào)為錄音狀態(tài)。
之后,我與柳貝貝濤聲依舊!
我們在車上一直睡到天亮,第二天早上我才發(fā)現(xiàn)有兩條電話錄音,第一條錄音是蘇恬的,她只說了一句,我是蘇恬……然后就悄無聲息。第二條電話錄音仍是蘇恬的,卻讓我驚心動魄:我現(xiàn)在才明白你說你愛我全是謊言,可我愛你卻是千真萬確??!如果有緣,我們來世再愛!這兩條錄音的背景音當中居然有我與柳貝貝那刺耳的濤聲!
我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打蘇恬的手機一直沒人接聽。這天下午,我聽蘇恬的父母說,昨天半夜蘇恬在六樓收衣服,不小心從上面摔下來,摔成植物人了。
蘇恬用她的生命圓滿完成了自己一生中最后的一個善意謊言,她炮制了一個意外的假象,不想讓她的家人感到難過,甚至不想讓我有任何的自責。
一個月之后,我接連感冒,持續(xù)低燒,我去了醫(yī)院檢查,原因不明。醫(yī)生說,也許低燒明天就消失,也許不會消失,最終因此喪命。當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居然一點也不驚訝?;蛟S對我來說,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蘇恬,我愛你!如果在來生見到蘇恬,我第一句話就這樣對她說,而且我保證這句話一輩子只對她一個人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