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驚魘：雨林遇蝎脫險記

宗盛武

2003年5月的一個清晨，家住墨西哥南部米亞瓦特蘭市的埃倫娜女士，駕駛著一輛墨綠色雪佛蘭車前往南馬德雷山區(qū)的斯特佩卡自然保護區(qū)。副駕駛座上，她剛滿8周歲的兒子克魯一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窗外飛快掠過的景物。此時，埃倫娜絕沒有料到，這次熱帶雨林之行，會成為一次與死神爭奪兒子生命的驚魂之旅。

雨林腹地，兒子被毒蝎叮了一口

埃倫娜是一家銀行的職員，30歲的她曾經(jīng)有一個幸福美滿的三口之家。埃倫娜的丈夫凱恩是一所大學的昆蟲學教授，對妻子體貼入微，5年前一個大雨滂沱的傍晚，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奪去了凱恩的生命。

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埃倫娜原本幸福溫馨的生活破碎了。她也因此陷入了綿綿無期的悲痛中。

在失去了凱恩的日子里，兒子成了埃倫娜惟一的精神寄托。兒子克魯不僅在長相上酷似凱恩，興趣愛好也與凱恩驚人的相似。小克魯對蜜蜂、蝴蝶等昆蟲似乎有著與生俱來的興趣，這使埃倫娜感到莫大的安慰。這天是克魯8周歲的生日，埃倫娜特意把克魯帶到斯特佩卡自然保護區(qū)，她要讓兒子在彩蝶飛舞的熱帶雨林里度過一個愉快的生日。

上午10點鐘時，埃倫娜的車終于抵達了斯特佩卡，她把車停在了公路旁的一處林間空地后，帶著克魯鉆進了叢林。

馬德雷山區(qū)氣候濕潤，森林中到處綻放著形狀奇特、芬芳誘人的花朵，色彩斑斕的蝴蝶翩翩起舞。第一次來到原始雨林的小克獸興高采烈地追逐著那些飛舞的蝴蝶，不時發(fā)出歡快的叫聲，兒子充滿童心的情緒很快感染了埃倫娜，她拿著裝蝴蝶的盒子興趣盎然地緊跟在小克魯后面?？唆斆孔降揭恢缓紩d奮得大嚷大叫，埃倫娜便跑過去將蝴蝶裝進盒子。兩小時很快過去了，盒子里已經(jīng)關(guān)進了幾十只大小不同顏色各異的蝴蝶。埃倫娜累得氣喘吁吁，小克魯卻仍然興致不減地追逐著蝴蝶。不知不覺中，埃倫娜和兒子已經(jīng)來到了半山腰的雨林腹地。

突然，小克魯又大叫了一聲，埃倫娜覺得兒子這次的叫聲有些異樣，她看見克魯用手捂著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埃倫娜頓時緊張萬分，克魯該不會被蛇咬了吧?她飛快地跑到克魯跟前。“媽媽，它咬了我一口”，順著兒子手指的方向，埃倫娜看見一只體長約3厘米的黃褐色的蝎子正慢慢地鉆進了巖石的裂縫中，兒子的腳腕處有一個針眼樣的螫傷斑點?！疤蹎?克魯?”埃倫娜關(guān)切地問。“剛才像扎針一樣疼，現(xiàn)在不疼了，媽媽?！毙】唆斠贿呎f著一邊站起來，朝一只黑色的大蝴蝶攆去。

埃倫娜松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幸虧是一只蝎子，如果被蛇咬了就危險了?！?/p>

然而，十幾分鐘后，意想不到的情況發(fā)生了：小克魯突然腿一軟癱在了地上，那個裝滿蝴蝶的盒子也摔在一邊，里面的蝴蝶全都撲騰著翅膀飛了出來?！翱唆?，你怎么了?”埃倫娜驚愕地抱起兒子問道，“媽媽，我頭好暈……”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克魯聲音變得有氣無力。埃倫娜明顯感到兒子的身體在發(fā)抖，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疤炷?，怎么會這樣?”不知所措的埃倫娜猛然想到剛才克魯被蝎子叮了一口，難道那只蝎子有劇毒?一種不祥的預感立刻襲上她心頭。

盡管埃倫娜不知道有些毒蝎的毒性比毒蛇還厲害。但克魯?shù)闹卸景Y狀已說明了問題的嚴重。必須趕快把兒子送到醫(yī)院!埃倫娜抱起兒子迅速朝山下跑去。

與死神賽跑，救子途中遭遇一波三折

人跡罕至的雨林里，地面上鋪滿了腐葉，埃倫娜仿佛在厚厚的海棉上奔跑。此刻，她才覺得克魯是那樣重。由于上午她已經(jīng)跟在克魯后面跑了2個多小時，埃倫娜很快就覺得自己體力不支了。

然而，克魯?shù)哪樕炎兊蒙n白如紙，并出現(xiàn)了流涎癥狀，埃倫娜不禁心急如焚，盡管她的雙腿像灌了鉛似的，胸口也因接不上氣而異常難受，但她仍然頑強地沿著忽上忽下的林間小路艱難地跑著。

突然，埃倫娜覺得腳被什么絆了一下，整個人失去重心摔向地面，在撲下去的一瞬間，一種保護兒子的本能驅(qū)使她猛一側(cè)身，埃倫娜只覺得頭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埃倫娜從昏迷中漸漸恢復了意識。睜開雙眼后，她發(fā)現(xiàn)克魯還緊緊地抱在她懷里，自己的頭卻像炸裂似的疼痛。埃倫娜覺得有小蟲子在臉上爬動，用手一摸，竟發(fā)現(xiàn)是血。原來，她倒下去時頭部正巧撞在地面凸起的一塊巖石上，頭被石頭劃開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埃倫娜看見身邊有一截盤出地面的樹根，她正是被這截可惡的粗樹根絆倒的。

埃倫娜支撐著坐起來，發(fā)現(xiàn)克魯口吐白沫，眼球快速轉(zhuǎn)動，身體像篩糠似的抖個不停。兒子已經(jīng)命懸一線！一分鐘也不能耽誤了！頭上流血不止的埃倫娜抱著克魯又踉踉蹌蹌地朝公路方向跑去。

蜿蜒曲折的小路似乎沒有盡頭，幾乎虛脫的埃倫娜覺得自己隨時都會倒下去，但她仍然以驚人的毅力堅持著。

十幾分鐘后，快要絕望的埃倫娜終于看見了公路。她用盡最后一絲氣力跑向自己的雪佛蘭車。

當埃倫娜駕駛著雪佛蘭車一路狂奔時，她還不知道，螫傷小克魯?shù)氖邱R德雷山脈中最為罕見的劇毒樹皮蝎(其學名為Centruroid sculpturatas)。它的毒性絲毫不亞于眼鏡蛇。樹皮蝎的螫刺能釋放出一種高度濃縮的毒液，里面含有 20多種毒素，這種毒素能破壞人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導致中毒者身體產(chǎn)生大量的汗和唾液，血壓升高、心跳加快，大量唾液會阻塞氣管，使中毒者出現(xiàn)呼吸困難。由于兒童的抵抗力較低，被劇毒的樹皮蝎叮咬后。如果未及時注射抗毒血清，12小時內(nèi)病情將不斷惡化，最終危及生命。

由于埃倫娜的手機在馬德雷山區(qū)根本沒有信號，她一時無法與醫(yī)院或急救站取得聯(lián)系。車行40多分鐘后，公路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收費站，埃倫娜將頭探出車窗叫道：“我兒子需要搶救，請問哪里有醫(yī)院?”收費站的工作人員告訴她，40英里外的庫瓦拉鎮(zhèn)有一家醫(yī)院。

半小時后，埃倫娜的車趕到了庫瓦拉鎮(zhèn)。此時，距克魯被蝎子叮咬已經(jīng)3個多小時了，當埃倫娜大汗淋漓地抱著兒子跑進醫(yī)院急診室時，大量唾液從克魯?shù)谋亲雍涂谇恢胁粩嘤砍觥?/p>

一位年輕的值班醫(yī)生判斷克魯是毒蝎叮咬中毒后，立刻給克魯注射了一針常規(guī)抗蝎毒血清，并切開他腳腕上的螫傷處，取出毒刺，用高錳酸鉀溶液清洗了傷口。埃倫娜那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然而，將近一個小時過去了，克魯?shù)牟∏椴坏珱]有好轉(zhuǎn)，反而出現(xiàn)了冷汗直冒和驚厥癥狀。從未見過這種病例的年輕醫(yī)生趕緊打電話向住院部求援。幾分鐘后，經(jīng)驗豐富的兒科主治醫(yī)生胡安教授趕到了急診室。他查看了克魯?shù)牟∏楹笱杆俚贸鼋Y(jié)論：克魯屬于典型的樹皮蝎叮咬中毒。惟一能挽救克魯生命的是一種名為瑪瑞琳抗蝎毒藥劑。然而，由于這些年很少有樹皮蝎中毒患者來醫(yī)院就疹，藥房里早就沒有購進瑪瑞琳抗蝎毒藥劑了。

得知這一情況后，埃倫娜如五雷轟頂，她沖動地對著胡安大聲嚷道：“你一定要想辦法搶救我兒子，我不能失去克魯!”

此刻，胡安同樣心急如焚，他十分清楚，如果幾小時內(nèi)得不到瑪瑞琳抗蝎毒劑，這孩子將兇多吉少。胡安當機立斷用醫(yī)院的救護車把克魯火速送往130英里外的恰帕斯州的旅游者急救中心。他知道那個急救中心應該有瑪瑞琳抗蝎毒劑，因為每年都有一些被毒蛇和毒蝎叮咬中毒的旅游者在該急救中心轉(zhuǎn)危為安。

由于這天是星期天，救護車司機沒上班。胡安醫(yī)生決定親自駕車送克魯去恰帕斯州。絕望之極的埃倫娜又看到了一線希望。緊接著，救護車一路鳴叫著警報器駛上了108號州際公路。

救護車里，護士守在克魯身邊給他輸液。埃倫娜焦慮萬分地盯著不省人事的兒子，心中默默地祈禱：“上帝啊，請保佑我的孩子吧！”

走出驚魘，克魯奇跡般獲救

瑪瑞林抗蝎毒劑是南馬德雷山麓的一位具有捕蝎特殊本領(lǐng)的獵人蒙特拉和 45歲的恰帕斯州生物制品研究所的研究蝎子的專家瑪瑞琳博士共同合作的心血結(jié)晶。這種制劑不愧是樹皮蝎的克星，幾年來，它已成功挽救了近百名樹皮蝎叮咬患者的生命?？唆斀裉炷芊窕U為夷，就看幾小時內(nèi)能否注射瑪瑞琳抗蝎毒劑了。

真是屋漏偏遇連夜雨，救護車駛出不到一刻鐘，就因沒有汽油而熄了火。埃倫娜不顧一切地在公路上攔住了一輛長途貨車，司機聽說救護車上有危重病人后，毫不猶豫地將自己卡車油箱中的汽油抽了幾十公升灌入救護車油箱里，10分鐘后，救護車又重新啟動了。

正常情況下，救護車只需要90多分鐘便能抵達恰帕斯州?？蛇@天是星期天，前往馬德雷山區(qū)游覽的人較多，盤山公路上爬動著許多車輛。50多分鐘過去后，救護車才跑了四十幾英里。

十幾分鐘后，更糟糕的情況發(fā)生子公路上出現(xiàn)了堵車!放眼望去，數(shù)不清的大小車輛在公路上首尾相接，排成了一條看不見盡頭的長蛇。

胡安無奈地停下車，起身到車廂里觀察克魯?shù)那闆r。

插著輸液管的克魯身體仍在顫抖，面呈死灰色。胡安摸了摸克魯?shù)牟弊?，克魯頸部的肌肉已經(jīng)繃得緊緊的，胡安心里暗叫不好，他知道樹皮蝎的毒素正在克魯體內(nèi)全面擴散。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判斷，如果一小時內(nèi)不注射瑪瑞琳抗蝎毒劑，這孩子必死無疑。

埃倫娜從胡安醫(yī)生異常嚴峻的神情上看出了問題的嚴重性。她急切地問道：“克魯是不是很危險?”胡安沒有回答，只是沉重地嘆了一口氣。他本能地看了一下手表。

時間在一分鐘一分鐘的流逝，公路上的堵車仍然不見松動，一些司機在焦慮地按著喇叭。埃倫娜感到死神正在步步逼進兒子。忽然，她沖動地拔掉了克魯身上的輸液管，一把抱起克魯。那個護士驚訝地攔住埃倫娜：“你要干什么?”“再等下去克魯就沒救了，我不能毫無希望地守在這里！”埃倫娜激動地繼續(xù)說：“我要為克魯?shù)纳鼡寱r間！”胡安被埃倫娜的勇氣震撼了。他意識到繼續(xù)困在車里其實是愚蠢的。自己早該想到，跑過堵車路段后，還可以重新攔一輛車趕往恰帕斯州。

于是，他們用擔架抬著克魯在公路上跑了起來，大約跑了一英里后，胡安又著急了，他原以為堵車的路段不會太長，可情況并非如此，一位剛剛打聽堵車情況返回的司機告訴他們，離這兒2英里遠的一個岔道口發(fā)生了一起油罐車泄漏事故，車上裝載的潤滑油瀉滿了公路，路面的清理工作還在緊張進行。

這個壞消息令他們?nèi)f分沮喪，胡安此刻真的感到克魯獲救無望了。埃倫娜更是五內(nèi)俱焚，失去兒子的恐懼再次攫住了她的神經(jīng)?！安唬荒芊艞?！只要有一線希望就要爭取!”埃倫娜不知哪來的力量，她又抬著擔架奮力向前跑去，擔架另一頭的胡安被埃倫娜的精神感動了。雖然他對生命已進入倒計時的克魯已不抱希望，但他不忍心讓這位執(zhí)著的母親停下來。胡安知道，此時放棄努力會讓埃倫娜悔恨終生。

人在危急關(guān)頭常常能顯示出超常的智慧。就在埃倫娜漸漸感到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時，公路邊一個大型加油站使她眼睛猛然一亮，加油站內(nèi)那塊可供幾輛汽車同時加油的空地觸動了她的神經(jīng)，埃倫娜抬著擔架直奔加油站的收費窗口。

“請幫我聯(lián)系恰帕斯州的旅游者急救中心!讓他們派直升機來！”埃倫娜氣喘吁吁地求助。收費站的工作人員立刻與恰帕斯旅游急救中心取得了聯(lián)系，胡安醫(yī)生在電話中簡短的介紹了克魯?shù)牟∏椤?/p>

二十幾分鐘后，一架救援直升機飛到了加油站?？唆敱谎杆偬狭酥鄙龣C。就在直升機上，救護人員給克魯注射了珍貴的瑪瑞琳抗蝎毒藥劑。當飛機降落在恰帕斯州急救中心的停機坪上時，克魯?shù)牟∏槠孥E般地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他的臉色由蒼白恢復到健康的顏色，心跳和血壓也逐漸正常起來。

當克魯被抬到急救中心的搶救室時，他的身體顫抖已經(jīng)基本停止了。呼吸也變得正常起來。急救中心的一名主治醫(yī)生告訴埃倫娜，克魯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叭绻偻?0分鐘，這孩子肯定沒救了?！?/p>

在注射了瑪瑞琳抗蝎毒劑兩小時后，已經(jīng)休克了5個多小時的克魯終于睜開了眼睛。小家伙醒來后的第一句話就是：“媽媽，那些蝴蝶都飛跑了……”

喜極而泣的埃倫娜安慰兒子；“媽媽以后還會帶你去捉蝴蝶，快謝謝這位叔叔，是他救了你?！焙册t(yī)生感概萬千地摸著克魯?shù)念~頭說：“孩子，你應該感謝你的母親，是她的愛心和勇氣為你贏得了寶貴的時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