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杞人要憂天

施建石

杞人該不該憂天?在把天作為神佛仙人所居的天堂的過去，可以想作那是多此一舉，甚至是褻瀆神靈。到了科學不斷發(fā)展的今天，我們知道了，高遠博大浩瀚寥廓廣袤美好的天，看似靜謐實質喧豗變幻不絕，叫著天空其實并不真“空”全“空”。云霧的水汽中有塵埃，雨雪的分子里含雜質；雷電威力無比，星球深奧無窮。天實在是令人喜叫人猜又值得憂需要憂的。杞人應該受尊重、被贊賞。我觀天察地后甚至想，他一語成讖，似乎可稱作是能洞察未來千百年時光隧道的預言家呢。

“后羿射日”、“夸父逐日”、“精衛(wèi)填?！惫倘恢档酶桧灒怀靶α诉@么多年的杞人也真是太受委屈了。不都說“人無遠憂，必有近慮”、“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嗎?怎么說到杞人就又葉公好龍了呢?其實，憂是一種可貴可敬可佩可愛的責任意識呢。后羿、夸父、精衛(wèi)們有一種浩然之氣，杞人也是有一腔熱切之情甚至是先見之明之心的呀!

思進取才會“憂”，憂是為了解憂和最終不憂；該憂時用高枕而不憂，憂不會自行解除，終將受其害。有點“憂”，不只是畏首畏尾、患得患失、裹足不前，而更是超前警覺、防范?？梢哉f，憂正是抵御風沙的防護林、透視更遠的清潔劑、避免顛覆的指路標、安好避害的守護神。王安石《憶金陵三首》詩云：“蒿目黃，塵憂世事，追思塵跡故難忘。”我們過去不?？鋺n國憂民的仁人志士么?范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陸游的“位卑未敢忘憂國”和左宗棠的“身無半畝，心憂天下”不早成了傳世名言么?現(xiàn)在不也提倡為黨分憂么?領導者、企業(yè)家不還時時劉‘部屬講要強化憂患意識么?

前些年，人們努力著想由“憂天”而自信地一躍為“人定勝天”。可如今，工業(yè)文明特別是項目污染所帶來的環(huán)境的負面影響，人們逐步在實踐中看到了、認清了。工業(yè)發(fā)展造成的廢氣廢水直接污染了生態(tài)環(huán)境，大量室內氣體的排放也有潛在危害。資料顯示，自1750年以來大氣中二氧化碳已增31％。甲烷濃度則多了151％。據說美國五角大樓的一份秘密報告甚至認為，氣候變化威脅會超過恐怖襲擊。你說，天該不該憂?

難怪杞人要憂天，也好在杞人們在憂天。天哪，也真該憂，真該有新的關于自然的《天問》了。厄爾尼諾、干旱、洪澇、赤潮、風暴、高溫天氣和沙塵暴等極端氣候頻頻出現(xiàn)，敲響的是資源枯竭、生態(tài)失衡、環(huán)境惡化的“盛世危言”的警鐘。天若無情，天災會帶人禍，天怒能惹人怨。萬物之靈的人類有時會犯低級的錯誤，無端地給自己設置障礙和麻煩。嚴竣的現(xiàn)實已不得不叫人憂心忡忡!再不從夢魘中醒來，總有一天會天昏地暗。

“大風起兮塵飛揚”。人類不合理的土地開發(fā)，為大風提供了豐富的沙塵資源；傳統(tǒng)的耕作方式對土壤多次耕翻、耙耱，也是導致水土流失和嚴重風蝕的根源?！奥砜耧L蝕春色，迷蒙黃沙掩繁華?！本灰?，沙塵暴曾使京城幾番隱天蔽日、一度迷失方向；空氣污染指數(shù)的警報和酸雨留下的怪味，嚇得人呼吸也不敢瀟灑舒暢了。我們渴望綠色和詩意的棲居，但前一陣有些地方不顧生態(tài)環(huán)境和長遠利益的所謂“發(fā)展”沖動，即使豪情萬丈一時痛快，即使亡羊補牢回頭治理，也是代價太大、得不償失的。

古詩說的好：“臨禍忘憂，憂必及之。”我看，科學發(fā)展觀的提出，真是太及時太必要了!這也是“憂”之結果。若一味陶醉于歌舞升平、形勢一派大好，會有此等切實之舉么?不知杞人當中隴的時候，是不是想到：科學和技術突飛猛進地繞了一圈，又帶領人們理智地回到了其實必須十分珍愛的大自然的懷抱。原來，世上最美麗的正是世界本身!兩千多年前，古代先哲就有了“天人合一”的協(xié)調發(fā)展思想。這個“天”就是大自然。人類和萬物都是大自然和諧的組成部分。

天要憂，地也要憂，美好家園更要憂。我是喝農村河塘水長大的，生于水鄉(xiāng)，得于水澤。我當一個平原城市區(qū)的區(qū)委書記時，幾乎走遍了有68萬人口、 428萬平方公里的城鄉(xiāng)村落，已難見得有幾條河里的水還能放心開懷暢飲了!

連因水流和緩、清澈見底聞名中外的黃河首曲，也因全球氣候的轉暖、風蝕的加劇、草原鼠害以及過度放牧，使瑪曲這“亞洲最優(yōu)良的牧場”荒漠化現(xiàn)象日益嚴重，而且，黃河首曲的沙化將給黃河中下游帶來不可估量的生態(tài)危機。黃河，黃河可是我們中華民族的母親河啊!其實，何止黃河?我國七大江河能夠符合三類以上的標準、可作為集中式飲用的水源不足40％。況且，我國人均水資源占有量只有世界人均的四分之一。

曾見有一位作家高干說給自己定了“憂心為政，真情為文”的座右銘。憂，只要不是沒來由地擔心危機四伏的瞎焦慮，只要不形成喪失追求的神經質的憂郁癥，只要不陷入如一江春水涌流的多“愁”，就利于不斷進取，有助順利成功。這樣說來，“憂”又何妨?以民為本的憂政更利于優(yōu)政啊!“憂”又何樂而不為?杞人又怎能不失為一位有點遠見卓識的心系國運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