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寶寶與一個救命肝的故事

廖　燦

10個月大的健健和8個月大的峰峰，都不幸患上“先天性膽道閉鎖”這一重癥，必須進行肝移植手術才能活命。他們都住在北京大學附屬醫(yī)院，苦苦等待合適的肝源。終于，一個適合兩個孩子的肝臟供體出現(xiàn)了!可是肝臟供體只有一個，該移植給哪個孩子呢?

按先來后到的慣例，該給健健，但他的父母是深圳一對貧寒的打工夫妻，為了給他治病，現(xiàn)在已是負債累累，連手術治療費都湊不齊了；按病情嚴重程度，該給峰峰，他的父親是福建一家服裝廠的老板，財力雄厚，不僅可以支付全部的醫(yī)療費用，而且還可以對捐獻肝臟者的家屬以經(jīng)濟補償……

因為在短時期內(nèi)很難再找到第二個合適的肝供體，所以，這次不做手術的孩子肯定難逃一死!面對這惟一的生機，兩個孩子的家長展開了生命的競爭。到底該救哪一個孩子?醫(yī)院和主刀醫(yī)生李教授面臨艱難的抉擇……

兩個寶寶都得了致命肝病

關明與袁慧是深圳一對普通的打工夫妻。他們結(jié)婚多年，卻一直因為經(jīng)濟條件不好，而沒有考慮生孩子。轉(zhuǎn)眼他們都已是30多歲的人了，此時，關明在深圳先奇辦公設備公司當上了電腦維護工程師，經(jīng)濟條件稍微寬松了一些，于是他和妻子決定要一個孩子。1年前，他們的兒子健健降生了，全家人沉浸在幸福中。可是漸漸地，他們發(fā)現(xiàn)健健的身體不太對勁兒：他的眼睛呈黃色，全身皮膚淡黃，像個“小金人”。一種不祥的預兆頓時籠罩了他們的心頭。

夫妻倆立即把兒子送到了深圳某兒童醫(yī)院，醫(yī)生診斷為“胎黃”，說吃吃藥、曬曬太陽就沒事了?？山〗〕粤藘芍芩幒螅砩系狞S色非但沒有消去，皮膚還由淡黃轉(zhuǎn)為橘黃色，而且還伴有感冒發(fā)燒。夫妻倆又把健健轉(zhuǎn)入深圳市人民醫(yī)院，通過各種檢查，被診斷為膽道梗塞。

看著兒子一天天消瘦下去，他倆心急如焚，他們不甘心，決定要找最好的醫(yī)院治好兒子的病。

于是，袁慧帶著四處籌借的一筆醫(yī)療費，把健健送到了廣州市中山醫(yī)科大學附屬醫(yī)院。醫(yī)生對健健實施了開腹探查手術，最后確診為先天性膽道閉鎖癥。但此時健健已錯過了做“膽腸吻合”修復手術的最佳時期，惟有進行肝移植才能挽救他的生命。醫(yī)生告訴袁慧，肝移植手術費在15萬元以上，而且術后長時期的藥物治療及康復費更難以預計。得知他們家的經(jīng)濟狀況后，醫(yī)生斟酌再三，才小聲地建議袁慧考慮放棄治療，再生一個健康的寶寶。

萬般無奈的袁慧一路悲傷地把孩子抱回了深圳。一下車，她就對著前來的丈夫大哭起來：“如果這樣，還不如我和孩子一起去死!”關明與妻兒緊緊地相擁在一起，流著淚說：“我們一家不能分開，就是上街討飯也要把兒子治好!”

夫妻倆四處籌錢，卻沒人愿意借給他們。關明整天愁得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他的母親見了，抹著淚對他說：“兒啊，你干脆把我們的房子賣了吧?！标P明一聽，雙腿一軟跪倒在母親面前哭了……

關明把房子賣了11萬元，一家老小則租了兩間平房住。

手術費有了著落后，關明通過上網(wǎng)查詢，發(fā)現(xiàn)北京大學附屬醫(yī)院曾成功做過5例嬰兒肝移植手術。他立即與北大醫(yī)院小兒外科主任李教授取得聯(lián)系。李教授很肯定地告訴他們，自己可以為健健做這種手術。

幾天后，來自福建的8個月大的峰峰也入住該院，他與健健患的是同一種病。此時他的肝臟已經(jīng)硬化，病情比健健更加危急。

峰峰的爸爸叫邱強，是福建省石獅市人，在老家擁有一家服裝廠，財力雄厚。他憂心忡忡地對李教授說：“只要能治好我兒子的病，就是傾家蕩產(chǎn)我都愿意……”

可急也沒用，沒有合適的肝源，這兩個可愛的小寶寶就只能等。

兩個孩子只有一只救命肝

兩個月過去了，兩個孩子均已瀕臨死亡，可救命的肝源還是沒有找到!

袁慧心急如焚。她找到李教授說：“不用找了，就用我的肝臟吧，我和兒子都是0型血?！钡罱淌谡J為她的身體非常虛弱，不適合做肝移植手術。

與此同時，峰峰的父親邱強也在通過各種渠道尋找肝源。但是每一次，他都無功而返……

不久，醫(yī)院獲悉：陜西寶雞市有一自愿捐肝的意外死亡者。令李教授高興萬分的是，這個人經(jīng)檢測血型，竟然與兩個患兒都匹配!于是，醫(yī)院與陜西方面達成了協(xié)議，確定了取肝的時間。

聽到有肝源的消息，邱強激動地對李教授說：“我的兒子終于有救了，李大夫，我還要感謝這位捐獻者，對他的家屬給予補償。我兒子病情最嚴重，你就優(yōu)先安排我兒子盡快做手術吧!”說著，他遞給李教授一個鼓鼓的紅包。李教授婉言拒絕了。這時，袁慧也哭著找到李教授說：“我們在這里等了快3個月了，按順序也該我兒子了，您可要救救我的兒子啊!”

看著袁慧急切的目光，李教授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答復。

這個肝供體到底該移植給哪個孩子呢?為此，李教授召開小兒外科專題會研究對策。

會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面對如此艱難的抉擇，每個人都不知如何是好。到底該怎么辦?不論是窮孩子還是富孩子，在他們眼中都是值得珍惜的生命，哪一個都不該放棄!就在這時，李教授突然眼睛一亮，一個大膽的構(gòu)想在他心中產(chǎn)生了——把肝臟一分為二，供給兩個患兒，同時挽救兩個幼小的生命!

李教授剛一提出這個構(gòu)想，馬上有人提出反對意見：“不行，世界上從沒有這樣的醫(yī)療記載，更沒有成功的先例。這樣做太冒險了!”

但李教授對此卻胸有成竹。作為中國第一位小兒外科l臨床博士，國際小兒腔鏡外科學會會員，他在治療小兒膽道閉鎖及其并發(fā)癥方面有許多獨到之處。他對攻克世界首例“一肝兩用救治兩幼兒”的手術充滿了信心。醫(yī)療上有了技術保障，但能否實施還必須征得雙方家長的同意。

李教授把雙方家長請到一起商量。出乎他的意料，雙方竟都表示了理解和支持。邱強率先表態(tài)：“李大夫，我理解您的良苦用心，雖然我也知道一肝移植效果要好，但我不能太自私，我們都是做父母的，兩個孩子的生命都重要，兩個孩子共用一只肝，他們的生命也將連在一起?！标P明也激動地說：“李大夫，我們相信您，就按您說的做。我愿意簽字?！比〉秒p方家長的支持后，李教授立即確定了“一肝兩用”的手術方案。

一肝救兩命創(chuàng)造醫(yī)學奇跡

萬事俱備，只等肝源。由于器官保存液最多只能讓肝臟供體細胞存活24個小時左右，而從陜西寶雞到西安機場需要2個小時，從西安到北大醫(yī)院需要5個小時，而手術則需要近20個小時。贏得時間就是贏得生命!為此，以李教授為首的醫(yī)療組，分為取肝組和手術組同時開展工作，開始了這場與時間的賽跑。

中午10點半，健健和峰峰被先后送進了手術室。在19點整肝臟供體被送到了北大醫(yī)院手術室!

肝供體到位后，李教授在4位醫(yī)生的協(xié)助下，一起動手劈肝。移植給患兒的肝臟大小，必須和患兒的體重相匹配。經(jīng)過醫(yī)生們周密的計算，兩個幼兒需要的肝重量分別為260克和366克，共計約為成人肝供體的八分之一。

23點，手術全面實施。

第二天早上8點半，8個月大的峰峰手術完成了；10點多，10個月大的健健手術也完成了。隨后，兩個孩子被推入重癥監(jiān)護室。經(jīng)過漫長的觀察和守護，兩個患兒終于從麻醉狀態(tài)中蘇醒過來，平穩(wěn)度過了24小時危險期。這標志著手術取得了突破性成功，并創(chuàng)造了世界醫(yī)學奇跡!

消息傳出，已經(jīng)在手術室外眼巴巴地苦等了一天一夜的孩子家長，激動得擁抱在一起痛哭起來……

日前，筆者前往醫(yī)院采訪時，小健健正幸福地躺在媽媽的懷里吃奶。他全身的黃疸已經(jīng)消退，健康狀況良好。筆者還了解到，肝移植成功后，兩個幼兒就會像正常幼兒一樣發(fā)育成長，而且智力不受任何影響。袁慧回首為兒子求醫(yī)的日日夜夜，好幾次因為激動而哽咽，但是，她的目光里充滿了驕傲——他們對兒子的愛，他們的絕不放棄，感動了所有人，在眾多好心人的大力幫助下，終于從死神手里奪回了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