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 想 丑 陋--關(guān)于愛美的心理病

何倫

人們的愛美熱情從來也沒有像今天這樣高漲。美貌的不可動搖的重要性,已如泰山的穩(wěn)固,實在用不著再用十年前慣常說的"愛美是人的天性"來證明。在一些雜志連篇累牘地看到類似的陳述"現(xiàn)在的社會是一個高情感多情感的社會,高情感來自高審美,多情感來自多審美,于是我們要談美,談容,談色……""美是永遠(yuǎn)不想明白道理卻可傾倒所有心理的現(xiàn)象。美有偉大的神秘力量,……如觸電如飲酒如中毒如著火……美是無敵的……"對于諸如此類的并不十分夸張的文字,既讓人感覺像是鄭重其事地向世人宣告"禿頭上有虱子"一樣滑稽好笑,又讓人感覺像是身不由己地為化妝品廠家做義務(wù)廣告一樣吃力不討好。ゾ陀籃愕囊庖逕纖,美貌不可能是永遠(yuǎn)的。沒有美貌 人,有的求之不得是痛苦的,有的人得到了又失去,抑或并不認(rèn)為再得到是更痛苦的。特別是當(dāng)一個社會,把對美貌要求的胃口,提高到像在現(xiàn)代中國追求汽車、別墅等幻想性的高消費的水平時,這種痛苦便不可避免地像雨天里向山頂背干草,越背越重。其實,重復(fù)這樣的事實,就像重復(fù)"心靈美比外表美更重要"一樣有著不尋常的意義。對于這樣一個"禿子頭上的虱子"的事實和"真理",也許并不是每個人都看到了。ノ蘼廴綰,在一片歌頌美、贊賞美、崇拜美的喧嘩中,有另外一種聲音是必然的。

美從來就是悲劇多于喜劇,美貌更是如此。人們越是明明白白地了解美貌的重要性,越會不遺余力地追求可望不可及的美貌,就越難擺脫美的幻滅的苦痛。美的幻想越多,丑的幻想隨之也繁生。于是,有了一種關(guān)于美麗的"丑陋幻想癥"。以及相伴隨的形形色色的病癥,如丑陋妄想、丑陋恐怖、畸形恐懼、疑丑癥、丑陋抑郁癥等等。當(dāng)然,還要包括以苗條為美,唯恐長胖,有意控制飲食,寧愿挨餓的神經(jīng)性厭食。一味求索外表的美,就像煙鬼吸食大麻,不可避免地終有一日要陷入難以解脫的痛苦。コ舐的人因為丑而痛苦,并不丑的人也為丑而恐懼。"畸形恐懼"(dysmorphophobia)就是一種對自己形體容貌想象的丑陋或擔(dān)心變得丑陋的一種病態(tài)的心理。"Dysmorphophobia"來源于希臘語"dysmorfia",意思是"丑陋"(ugliness),尤其指人的面部的丑陋。該詞首先出現(xiàn)在Histories of Herodotus里邊的"斯巴達(dá)城最丑的女孩"這一神話故事。這個可憐的女孩每天精心照料神龕,以期將丑陋的容貌變得美麗。丑人怕丑可以理解,一個漂亮的人也怕丑難免令人費解。英國曾發(fā)生過一宗離奇的自殺案,死者為青年女性,生前一切稱心如意,死因是"無法面對鏡子中自己的容貌"。其實,根據(jù)遺照來看,死者生前面容秀麗,所以法醫(yī)只得將她判定為因"丑陋恐懼癥"而自殺。

關(guān)于該病癥的名稱很多,如1930年。Jahrreiss將該病命名為"美麗懷疑癥";美國醫(yī)學(xué)家菲里普斯稱其為"想象丑陋的苦惱"。1987年,美國精神病協(xié)會將其與因容貌丑陋幻想而痛苦"一類相關(guān)的心理疾病,以"體象畸形障礙"為名,列入精神心理疾病的分類,并定義該病癥是對身體外表的想象缺陷的一種偏見。最早在歐洲有許多流傳,在本世紀(jì)中的許多文獻(xiàn)里,都有豐富多彩的描述,我們在這里將其簡稱為"BDD"。BDD病人對自己的外表某些部位持有想象的或嚴(yán)重夸大缺陷的偏見,表現(xiàn)為對這些缺陷厭惡、反感、羞辱,甚至深受這種觀念的折磨,而不能思考任何事情。首先,大多數(shù)BDD病人抱怨面部的瑕疵,如皺紋、斑點、疤痕、血管印、痤瘡、膚色白或紅、腫脹、面形不對稱或比例失調(diào)、面部毛發(fā)生長過度、頭發(fā)稀薄而擔(dān)心禿頭等;其次,常見的偏見是鼻子的形態(tài)、大小及其它方面,還有眼睛、眼瞼、眉毛、耳朵、口、嘴唇、牙齒、下頜、臉頰及頭顱等。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都可能成為BDD病人的關(guān)注點,如生殖器、乳房、臀部、腹部、臂、手、足、腿、髖、肩、脊柱、皮膚等?？傊?再完美的人體,要搜索出個把缺陷還是容易的,更何況人們已有了越發(fā)犀利的鑒賞美與丑的眼力。美是很難有標(biāo)準(zhǔn)的,這為幻想丑陋的人提供了想象的余地。

收稿日期〓1999-05-25

編輯/李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