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愛徐靜蕾嗎?
阿麻
幾年前,在電視劇《一場風花雪月的事》中看見徐靜蕾,覺得她好漂亮。那時候,抱此想法的人可能不少吧,有好幾家雜志選她當封面女郎??珊髞恚髞碛辛艘徊咳饴殡娨晞 秾矍檫M行到底》,徐靜蕾在戲里莫名其妙地傻笑,她那張年輕的臉也因為太多傻笑而變得面目不清。再后來,有了“匡威”廣告,徐靜蕾穿著帆布球鞋,做青春活力狀,可臉上的脂粉呀——應當承認,那個化妝相當漂亮,但再漂亮的化妝也掩蓋不住青春逝去。她老了。
我曾經迷戀的姑娘們都老了。
多年前,我迷戀的是范·阿爾姆希克,德國游泳選手,她當時17歲,與一個學獸醫(yī)的大學生談戀愛,拍洗發(fā)水廣告,如今已很少在游泳比賽中露面了。我的另一個偶像是關穎珊,記得那年世界花樣滑冰錦標賽,我國的陳露負于關穎珊,當時陳露的教練在電視上抱怨裁判不公,我沒看出裁判有何不公,只覺得關穎珊應該拿冠軍。
從那以后,我老盼著關穎珊有朝一日能到中國參加一場比賽,我會像個追星族一樣,用一張大白紙寫上“關穎珊,我愛你”,抱著一大簇鮮花去給她助威。可惜,關穎珊沒有來北京參加過比賽。她老了,從個16歲的姑娘變成了個19歲的大學生。
“好像有誰對我講過時間轉瞬即逝,在一生最年輕的歲月、最可贊嘆的年華,在這樣的時候,那時間來去匆匆,有時會突然讓你感到震驚?!倍爬谷缡钦f。
“為什么走的最快的,都是最好的時光?”席慕蓉如是說。
這兩個又老又丑的女人是不是也曾年輕過呢?
你有時間嗎?
布丁
有些科學研究是荒唐可笑的,比如哈佛大學授予一位專家的所謂“另類諾貝爾醫(yī)學獎”——該專家研究的是病人送尿樣去檢查時通常選用什么樣的容器。
另一些研究成果不是很荒謬,乍一看會覺得很有道理,仔細一想卻不知所云,比如我在報紙上看到有科學家得出結論說現在患“時間緊迫癥”的人越來越多,科學家給出幾條癥狀,其一是“你在進入電梯間后會不會緊按關門鈕,而不愿意多等一兩秒鐘”,我的回答“是”,這說明我已患上了“時間緊迫癥”。可再一想,我急著讓電梯門關上并不是想趕時間,而只是覺得一個人站在電梯里很別扭。
美國心理學家羅伯特·列文著有《時間地圖》一書,他也給出幾種緊迫感表現:你是否經??词直?你說話是不是很快?你吃飯是不是很快?堵車時很煩嗎?等等。
早有理論證明了,發(fā)達國家的生活節(jié)奏要比發(fā)展中國家快,住在大城市的生活節(jié)奏要快,可是沒有誰能解釋清楚——為什么日本人好像是天生的工作狂?日本政府在80年代就鼓勵大家要“休假”,這樣才能刺激消費,可日本人就是把“休假”看成一種罪惡(如今,互聯(lián)網時代又在全世界造就了多少工作狂呢?他們肯定老覺得時間不夠用)。
羅伯特·列文在印度的旅行很有意思,他登上開往達吉嶺的窄軌列車喜馬拉雅號快車,發(fā)現車上用英語刻著一段話“‘慢(slow)由4個字母組成,‘生命(Life)也是一樣?!俣?speed)由5個字母組成,‘死(death)也是一樣?!边@段話和“一慢二看三通過”及“寧停三分,不搶一秒”有異曲同工之妙,可刻在“快車”上卻有點古怪。
列文發(fā)現,印度人和尼泊爾人朋友相聚時會一坐就幾個小時,卻很少交談,當地人的意思是“坐著就是事”。與此相對的概念肯定是“坐著干嘛?干點兒事吧”。
印度先哲曾說:“關于時間是什么,你不問我,我還知道;你若問我,我便不知道了?!边@話挺玄,可是有人真把時間玩得很精細的時候,這話就不玄了——美國系統(tǒng)和程序協(xié)會曾給最細微的工作定了標準,其中包括:不加選擇地開關檔案柜:0.4秒;開辦公桌中抽屜:0.26秒;關:0.27秒;關辦公桌邊抽屜:0.15秒;從椅子上站起來:0.33秒;坐下:0.33秒;坐在轉椅上轉個身:0.99秒,這該不會是作業(yè)標準要每個人遵守吧?
另一項針對美國人的研究,說他們每分鐘換22個電視頻道,2.7秒就換個臺,這個研究數字對電視臺工作人員有什么作用——讓他們制作2.7秒長的電視節(jié)目?
不要拿宗教信仰開玩笑
吳宏
這兩年我是在科威特度過的。在那里沒有CD,也沒有磁帶,只有收音機和一個名為Superstation的英文電臺。經常是戴上耳機躺在床上或坐在車上打開汽車音響收聽Superstation的節(jié)目。Superstation的節(jié)目大部分是歐美最新的流行歌曲,偶爾也播放一些老歌。每當我聽到那熟悉的旋律,我就有一種揪心揪肺的感覺,那聲音似乎穿透了我的靈魂,帶著我穿越時空,我覺得正是這些英文歌曲負載著我,一個中國人的濃濃的鄉(xiāng)悉。如果讓一個文化人來分析這一現象,他會說,這是全球美國化或英語的霸權地位所導致的。
科威特是一個政教合一的伊斯蘭國家。根據伊斯蘭教的教義,教徒每天都要祈禱。祈禱是非常神圣的。一到規(guī)定的時間,教徒們就開始祈禱。有的人旁若無人地趴在地上祈禱,有的人到清真寺或專門供祈禱用的房間。每遇到這種情況,我們這些非宗教人士就會覺得很別扭,躲得遠遠的。我想,他們看到我們天天不祈禱,可能也會覺得很別扭。我問過一個教徒,如果不祈禱,他會有什么感覺。他說他會感到upset(不安)。有一次,在一個診所里,一位醫(yī)生問我中國人信仰什么宗教,什么神。我說:“大部分中國人沒有宗教信仰,不相信神?!蔽业幕卮鹗顾械接悬c不可思議,似乎宗教是人的一種本能的需求,而大部分中國人卻沒有這種需求。同時還流露出一種優(yōu)越感,就好像是一個文明人在一個野蠻人面前產生的那種優(yōu)越感。他的這種優(yōu)越感也讓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不要拿宗教信仰開玩笑,要尊重別人的生活習慣?!痹诘娇仆刂?,一位同事這樣告誡我。他還給我講了一個故事。上次他到科威特的時候,有一個中國人和當地的一個阿拉伯人關系不錯。有一次。阿拉伯人趴在地上祈禱的時候,中國人覺得很滑稽,就和他開玩笑,在他身上拍拍打打的。阿拉伯人祈禱完畢后,用阿拉伯語對他怒吼。中國人也聽不懂,依然對他嘻嘻哈哈的。后來,阿拉伯人給他來了個翻臉不認人,隨手從地上抄起一個家伙要打他。這位中國人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嚇得撒腿就跑。阿拉伯人長得太胖了,沒能追上他。一連好幾天,阿拉伯人依然執(zhí)著地向其他中國人打聽那個人的下落。其他中國人也覺得這件事并不是一笑了之的,就騙他說那個人已經回國了。這位阿拉伯人才放棄了追尋。
我們在科威特搞的是房建項目。在這里搞項目,到了后期,當地的總承包商在付款問題上經常會出現拖欠,有的甚至賴賬。我們這個項目也不例外。為了維護我們的利益,一天下午,我們項目部七八個人氣勢洶洶地來到總承包商的辦公室。他也知道我們的來意。面對這個架式,這位經理淡淡地說了一句:“抱歉,我要去祈禱?!蔽覀兿胫缓玫人矶\完了再和他理論吧。不要拿宗教信仰開玩笑,要尊重他們的生活習慣。不知道是是他祈禱完了沒回來,還是他根本就沒去祈禱,直接溜走了。他離開了辦公室后,就再也沒回來,我們傻等了一個下午。在這個下午,我也意識到,宗教還是有一定的實用價值的,在有些時候,它確實能幫助他的信徒擺脫困境。這些家伙!……打住!不要拿宗教信仰開玩笑,要尊重別人的生活習慣。
稱謂的暗示
江北
我在法國阿圖瓦大學工作的時候,有一位法籍華人女同事。有一次,在辦公室里聽見她給母親打電話,說的是杭州話,倍感親切,想贊美一句:“女同志說吳語真好聽!”但“同志”這個詞,正在漸漸失去生命;說“女人”吧,顯得不夠尊重;說“女孩”吧,似乎有些輕狂,畢竟我們都是過40的人了;說“女士”吧,把這個拘謹的、正式的詞用在這個朋友之間的非正式場合,便使一句感嘆變成調侃了。琢磨半天,發(fā)現用漢語竟不能把我內心的這個感嘆準確地表達出來。如果說法語,可以用“MADAME”,準確無誤。
在法語中,除了對年輕未嫁的姑娘給予特別的稱謂外,對一切不知姓名人,或者在幾乎一切不便稱名道姓的場合,一概稱“MONSIEUR”或者“MADAME”。稱謂里暗含了一種對雙方關系的確定和默認。對一個整天被人稱為“MONSIEUR”的人來說,稱呼別人“MONSIEUR”,就是設定對方為“與我一樣的人”,其中不多一份敬意,也不少一份敬意。
時下最流行的是“先生”一詞。但稱“先生”,也不暗示你為“與我平等的人”,而暗示為“有身份的人”。
這樣看來,在我們放棄了“同志”這個詞以后,漢語里還沒有一個稱謂能不多不少地給予對方“你與我平等”的敬意。一方面,凡與我們發(fā)生關系的人,我們總是不吝表達我們的敬意:對各級首長,我們稱職務,表示我們對他們的權威恭敬;對老師,我們稱老師,表示我們對他們學識的尊敬;對年長的人,我們以輩分相稱,承認自己晚輩后進的地位。即使在很難找到合適稱謂的場合,人們也有足夠的智慧,巧妙地表達敬意,比如在監(jiān)獄里,服刑的犯人對管教的干警和不知其職務的警察,就直稱作“干部”或冠以姓氏為“某干部”。另一方面,我們對不與我們發(fā)生關系的人,則沒有一個習慣的稱謂可用,這種無以名之的狀況,傳達了我們潛意識里對他們的人格和存在的根本忽略。這種在熟人面前謙恭和在生人面前麻木的正反兩面,在公共汽車上表現得最普遍。如果熟人,座位不夠時往往小張、老李、叔叔、阿姨謙讓半天;如果是生人,則你推我搶,一哄而上,大家不顧臉面。也難怪,如果他們不是首長同事、不是老師同學、不是長輩晚輩,他們是什么呢?無以名之!
我覺得,法國人的絕不插隊和絕不搶坐與他們每天無數次地使用“MONSIEUR”、“MADAME”有關。在這語言環(huán)境里,人們養(yǎng)成了一個潛意識:所有的人都是“MONSIEUR”;我在所有的人面前都是“MONSIEUR”。怎么可以公然地無視一群(哪怕是一個)“MONSIEUR”的尊嚴呢?怎么可以公然地放棄作為“MONSIEUR”的尊嚴呢?
每一個文化都有它的優(yōu)勢和局限,如果我們在個人涉及的倫理和社會關系中,對人我都注入一些“MONSIEUR”的獨立與尊嚴,如果我們把人類的每一分子都預先定義為“MONSIEUR”或“MADAME”,這對于中華文明的現代化肯定是大有裨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