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的浪漫（等四則）

窮人的浪漫

□雨晴

傍晚,我散步到天橋邊,看見一小伙兒背著個年輕女子正上天橋?？此麄兊难b束,像是一對進(jìn)城打工的年輕夫妻。那女子軟軟地趴在小伙兒背上,小伙子大概有些吃力,額上滲著細(xì)密的汗珠。

我趕忙過去,一邊幫忙攙扶著,一邊關(guān)切地詢問:“這姑娘生病了吧?我來幫你叫車送醫(yī)院?！?/p>

來到天橋上,那姑娘忽然從小伙兒背上跳了下來,大笑不止。小伙子連忙向我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謝謝您,我們是在做游戲?！?/p>

“什么?你們——在做游戲?”我尷尬中不免有幾分慍怒。

好半天,姑娘才止住笑。她告訴我:今天是他們結(jié)婚3周年紀(jì)念日,他們特意調(diào)了夜班,請假出來逛街?！八麤]有錢,我不要他買什么禮物。但他有力氣,所以要他背我上天橋。背了3個來回就累成這樣,將來結(jié)婚30周年,我讓他背30個來回,那還不會把他的老骨頭累散了……”

說完,那女子又大笑起來。小伙子在一旁只是憨憨地笑著,并不多言。

以我的眼光看,那女子長得并不漂亮,甚至可以說是丑。而此刻,這不漂亮的鄉(xiāng)下女子卻被寬厚的愛襯得像個嬌貴的公主。

人們向來認(rèn)為,浪漫必定跟鮮花、燭光、酒吧、音樂聯(lián)系在一起,卻沒想到世上還有這樣一種別致的與金錢無關(guān)的浪漫。

是啊,如果我們沒有錢給愛人買下一份昂貴的情調(diào),那我們至少還可以——背著愛人去逛街!

(宮智鵬摘自《北京晚報》)

征服

□儀寧

她嫁給他時,她的母親就向女兒面授機(jī)宜,關(guān)于怎樣治理男人。

他娶她時,他的母親,也向他傳授了管教老婆的招法,以免兒子吃虧。

兩個人婚后,各自使出法寶,女人想控制男人,男人欲統(tǒng)治女人,結(jié)果女人不服男人,男人也治服不了女人。男人與女人,沒有人插足他們之間卻彼此隔膜,終于在一次激烈爭吵之后,面對一地的狼藉,兩個人一臉絕望,不得不承認(rèn)婚姻無法收拾。她想不通為什么母親能夠預(yù)見,可提出的辦法卻不能行之有效,他困惑母親的方法為何使婚姻出現(xiàn)日見惡化的結(jié)果。

生活終要繼續(xù),明天離婚今天還得吃飯,她蹲下身去收拾那一地的碎片,身子一抖,他條件反射地?fù)渖先ゲ炜此氖?。手被劃開一道口子,慢慢溢出紅紅的血珠。像往日般他一面嗔怪她的毛手毛腳,一面翻出紗布、繃帶、紅藥水、創(chuàng)可貼等等一大堆東西,不容抗拒地為她仔細(xì)包扎。包扎好了,兩個人怔怔地相視而坐,似有所動,似有所悟,似有所觸。

此后兩個人恢復(fù)了戀愛時的誠摯與傾情,過起了真正夫唱婦隨、琴瑟和諧的日子。偶爾一方戲謔地提起從前的吵架,另一方就羞紅著臉飛快地捂住他(她)的嘴。

有時,兩人結(jié)伴去探望她的娘家或他的娘家,老人見到恩愛的兩口子,瞅瞅自己的孩子,笑得合不攏嘴,那意思再明白不過,怎樣,媽教你的派上用場了吧?

每當(dāng)此時,兩個年輕人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只有他們自己明白,派上用場的,其實(shí)是彼此的寬容與愛。

(劉自平摘自《南昌晚報》)

飄搖的婚紗

□葉傾城

一位女友在保定讀書的時候,一晚,突然有人高喊“地震了”,整幢宿舍樓頓時像炸窩的蜂群般大亂。她迷迷糊糊跟著人流跑到操場上,夜深如水,她赤裸的雙腳凍得不住磨擦取暖,良久,也不見那樓有倒下來的跡象。

她困得要死,又不敢回到7樓去睡,恍惚記得一樓有間寢室是本班男生的,便沿著漆黑的樓道摸索而進(jìn),往床上一歪。

朦朧醒來之際,只見一方綠軍被蓋在自己身上。她大駭跳起,一把撩開蚊帳,一個男生轉(zhuǎn)過臉來……面面相對,仿佛山水遭逢的剎那。

——她摸錯了房間。而他隨著同學(xué)回寢室后,看見陌生女孩睡在自己床上,便為她蓋好棉被,不聲不響在床邊坐了半夜……

3年后,她嫁了他。

一個尋常中午,她在20層報社大樓的15層看小說,朝夕相處的男友與同事們在打牌。誰偶爾一抬頭,發(fā)現(xiàn)電話線正無緣無故地輕輕擺蕩,蕩過來,又蕩過去,大家看呆了,半晌猛地回過神來:“地震了?！?/p>

她正看得全神貫注,只覺得轟隆隆一片聲音,整個辦公室跑得精光,她不經(jīng)心,信手又翻過一頁。等她一部小說看完,虛驚一場的同事們說笑著回來了,看見她:“咦,你怎么還在這里?剛剛地震了你知不知道?”

她大吃一驚,反復(fù)盤問心愛的男孩:“你怎么不喊我?”

“……我以為你知道。”

“那你也沒發(fā)現(xiàn)缺了我?”

“……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下到樓底下了……”

不是他的錯吧,當(dāng)死亡如大軍壓境,關(guān)于生的渴求,是任何人都會一把攫住的一線天。只是,那比駱駝過針眼還要狹窄的隙口,他的愛,不曾通過,而櫥窗中,她早已看好的婚紗式樣,仍在寂寞地寂寞地飄零……

有一幅漫畫是這樣說的:

“你能在大雨里捧著花在我家門前等待嗎?你能在千人萬人的海灘里認(rèn)出我游泳衣的顏色嗎?你能在眾人目光里坦然為我洗襪子嗎?你能在大難來臨時緊緊握住我的手嗎?”

畫面上,先是如林密舉的手臂,一排一排地放下了,到最后,唯有一片空白……

(傅文利摘自《現(xiàn)代家庭》)

他能抱一個不愛的人

□張小嫻

男人比女人較能擁抱一個已經(jīng)不愛的人。

當(dāng)女人不愛一個男人,她不愿意擁抱他,除非他流淚哀哭,她才會于心不忍地抱一抱他,否則,她只會替他翻一翻衣領(lǐng),掃一掃肩膀上的塵埃,或者拍一拍他的手背,她不會擁抱他。擁抱一個人,畢竟需要付出感情。

然而男人卻可以。他已經(jīng)不愛她了,但是看到她楚楚可憐的樣子,他還是會用力擁抱她,就像從前一樣。

一個女孩子說,已經(jīng)分手1年了,但那次見面,他擁抱她,他是不是還愛她?如果他還愛她,那為什么在分手之后,他卻說:“不要再浪費(fèi)時間在我身上?！?/p>

男人擁抱一個他已經(jīng)不愛的女人,不過出于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她需要他抱,她忘不了他,于是他就義不容辭地抱她。他不愛她了,但是抱抱她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他有這種紳士風(fēng)度,他也有義務(wù)為舊朋友提供一個懷抱。如果連一個懷抱都不肯付出,他未免太無情無義了。

男人的肩膀和懷抱,隨時可以慷慨就義,女人的肩膀和懷抱卻是愛情,只能留給她所愛的人。她會為愛情而收回她的懷抱和肩膀,男人卻會為情付出肩膀和懷抱,他能抱一個他不愛的人。

(曉敏摘自《海外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