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人的上司好難當(dāng)

王維剛

我“下?！笔亲龈邔印鞍最I(lǐng)”，相當(dāng)于副總經(jīng)理的位置，卻也是利用我的社會交往做“大公關(guān)”，手下便擁有幾位麗人。

3個小姐，兩個叫“小梅”一個姓張、一個姓楊，不叫“小梅”的姓王。她們都風(fēng)華正茂。

記得第一天到公司，因到得早，一如既往拎起暖水瓶去打水，路過早早守在門口等人打卡的人事部長旁邊，他沒說什么，但小姐們上班后對我倒有些異樣。到了中午，我要下樓打飯，當(dāng)過教師的王小姐忍不住了，惶惶地攔住我說：“您千萬別去，您就等著，以后您也千萬別再打水，否則，我們的獎金就懸了……”

后來，我才知道，她們被人事部長狠狠警告了，上司打水，成何體統(tǒng)？

老板總喜歡在下班后將幾個高層聚在一起，有時是商量工作，更多是聽他漫無邊際地胡吹海侃。

我們陪著，我們的下屬又得陪我們。

我很為3個姑娘守在辦公室“遙陪”感到不安，王小姐的孩子剛3歲，她需和先生交替去幼兒園接孩子，兩個小梅正戀愛，她的男友此刻就守在公司門外。

我有意把她們放走，故意說給人事部長。看人事部長的表情，很不以為然。

豈料，一次老板指定張小梅陪我應(yīng)酬客人。小梅對我說，她的外婆病重，可能難熬過晚上。我說：“那你走吧！”

可是，小姐們都被我放走了，必須要再找一個我的“陪同”，否則，上司單槍匹馬出席，便掉架兒，便有損臺面……

我說給老板，豈料，他正色說：“太不像話，太不像話，就是親老子病重，怎能甩下上司就走？王先生，你太寬容了……

兩天后，見到小梅，她臂上已戴上黑紗?？墒?，當(dāng)時的一項業(yè)務(wù)正談得火熱，天天應(yīng)酬不斷。對方來自哈爾濱，是筆大生意，盡地主之誼用感情淹沒對方，是老板的決策。我疲于周旋，更怵宴會上流水般地勸酒?？上В跣〗愫蜅钚〗悴粍倬屏?，只有讓張小梅上場。

張小梅極聰慧，她看出這火候，也聽出我言語間的暗示。她默默地摘下了臂上的黑紗，淡裝一裹，陪我出場。

客戶均為男性，來自北國冰城，那酒量實在驚人。而且，出門多日了，內(nèi)心似乎多少有些空。我明顯感到，他們一見小梅，幾雙眼睛都幽幽綠了。

一瓶“古井”干了，又一瓶“古井”見底了……幾個人的酒杯仍頻頻舉向小梅，花樣翻新的祝辭花樣翻新的干杯……

一杯、兩杯、三杯，突然，小梅猛然跌坐在地，翻腸倒肚大吐……

我親自為她收拾，并吩咐司機務(wù)必把她安全地送到家，并許諾讓她休息兩天。

接下來，還是應(yīng)酬，是為客戶跑最滿意的樣品，做最滿意的設(shè)計。

王小姐在我的默許下，總是悄悄把孩子接到公司，交給守門的老大爺，哄他看電視。一些樣品需我們提供，王小姐索性脫了高跟鞋，赤腳樓上樓下地跑，指導(dǎo)工人們制作。

楊小梅出身美術(shù)專業(yè)，是個活潑、時髦的姑娘。為了趕畫設(shè)計圖和效果圖，就這么站著，一連畫幾個半夜。男友心疼她，索性也來幫她。

……

我恰恰是在這場戰(zhàn)爭打勝后遞了辭呈。

離開公司幾天后，張小姐來我家找我，她、王小姐，竟還有楊小梅，執(zhí)意要請她們已辭職的上司。

盛情難卻，在這樣的公司，破天荒。

座中，有她們的男友，還有王小姐的孩子。她們向我敬酒，數(shù)說我作為上司對她們的種種“照顧”。

我如坐針氈。

突然，張小梅已帶醉意，卻偏要和我連碰三杯。她說：“楊小姐會畫畫，王小姐會外語，能教書，我會什么？我只高中畢業(yè)呀，我做過三個公司了，只能‘公關(guān)，我圖個什么？只求有個好上司，可……您……您也……”

是這樣嗎？當(dāng)她們回想起我曾經(jīng)給過她們的寬容、鼓勵、許諾有多少成為了謊話時，當(dāng)她們想到我只能看著她們的大醉、熬夜、赤腳跑來跑去而不能給她們應(yīng)得的回報時，她們還會這么想這么說嗎？

我潸然淚下。

（伊凡摘自《新聞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