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爾的禮物

（美）克特·斯蒂爾　陸建萍

保爾的母親洗好晚餐的餐具，走過來站在他的床邊，床放在廚房里，因為火爐使得房間很暖和。

母親說:“孩子，我要到瑞利家去一趟?！彼⑿Φ?，“我想我們今天晚上可以借用一下他們的收音機，你覺得怎么樣?”

保爾用手摸了一下放在他睡衣口袋里的信。他很快地抓住母親的手，說:“媽，你累了?！?/p>

“我覺得那是件很美的事情?！彼f。

“你知道在聽我們的收音機時你總是一會兒就睡著了。媽，你還是去睡覺吧?！?/p>

她坐在床上，靠近他，說:“兒子，我想你以為我把你的生日給忘了?！?/p>

保爾將他的手放在口袋里按住信，以免信紙沙沙作響，說:“哦，媽媽，我自己都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11歲，”她說:“想想看，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11歲了?！?/p>

“媽媽，今天晚上你就呆在家里吧，”他乞求道?，F(xiàn)在他有些發(fā)慌了，她從洗衣店下班回家時，他就應(yīng)該立刻把信給她看的。

她往前彎下身子，直到前額在枕邊碰到他的耳朵?！拔曳浅勰?，孩子，我要給你一份可愛的禮物，你知道的?！?/p>

“但是，媽媽，”他堅決地表示，“我把去年秋天你給我買的新床當(dāng)作我的生日禮物，”他的手指按著能使床開降的把手，這樣他就能坐起來看到窗外?！敖裉煳也⒉幌氲玫绞裁矗f真的，媽媽，自從我有了這樣的一張床以后，我再也不想要什么了?！?/p>

母親站起身來，她輕快地說:“今天過完之前，可能還會有一件你想不到的高興事呢。我一會兒就回來?！?/p>

她披上圍巾，“在我們睡覺之前，我們坐到這里，聽聽節(jié)目?！彼Φ溃樕系膭诶?、憂慮的痕跡似乎都消失了，“孩子，你就等著吧?！彼f。

保爾目送著她走過雪地到隔壁去。他的喉嚨哽住了。他又看了看信。信封上寫著“P·海格特”。因此當(dāng)郵遞員把信遞進廚房窗口時，保爾就打開了信。直到他打開里面的信紙，他才知道這封信是給他母親——菲利斯·海格特的。一開始他感到迷惑不解，因為這張信紙像是他寫作業(yè)用的筆記本上的紙，后來他發(fā)現(xiàn)這張紙的確是從他的練習(xí)本上撕下來的，他還認(rèn)出了筆跡。這封信是他母親寫給州首府的廣播電臺的，保爾隨即讀信，而一讀他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先生們:這個月的26號。我的兒子將要11歲了，我知道在每晚8點半的‘家庭俱樂部節(jié)目里你們都播送生日祝辭。因此我想，你們是否能在他的生日，在電臺播出他的名字，送給他生日的祝福。

“他生病在床已經(jīng)有10個月了，但他從未抱怨過，而且他從未拉下學(xué)校的功課。我希望你能這樣說:‘奎克市的保爾·海格特，今天是你11歲的生日，祝賀你，保爾，一切幸福和快樂你都當(dāng)之無愧，因為你是一個勇敢向上的孩子，祝你生日愉快。

你們最真誠的菲利斯·海格特”

廣播電臺把信退回來了，封面上方很粗的藍筆寫著:“我們很遺憾，家庭俱樂部的生日祝福節(jié)目于本月25號起停播。非常抱歉?！?/p>

保爾看到母親從瑞利家后門出來，開始穿過積雪的墻院，她看上去又瘦又小；她走得很慢。

保爾把信深深地塞進口袋，他雙頰發(fā)燙，呼吸急促起來。母親進來時，他說:“媽媽，你真不該在這么冷的天出去，你太累了。”

她把收音機放在廚房的桌子上，插上電源線，輕快地說。“它得要預(yù)熱一下。”她看了看鬧鐘，“好，我們來看看，現(xiàn)在是8點15分，”她忙著調(diào)電臺:“該是WSAE音樂節(jié)目時間了，那是8點10分開始的，是不是?”

保爾說不出話來，他轉(zhuǎn)過臉去看著窗外。

母親坐在床邊，保爾感到她的手放在他的被上，他伸過手去握住它，“媽媽，”他說。

“嗯，孩子?！?/p>

他咬咬嘴唇，“媽，這是你能做的最美好的事了。”

“哦，你等著聽吧?！彼龘溥暌恍?。

廣播里傳來深沉的歌聲:“懸崖上的家”。

保爾開始感到痛苦，覺得自己不忠實，他絕望地說:“媽媽?！?/p>

“什么，親愛的?”

“不，沒什么，媽，”他馬上回答道。

管風(fēng)琴在舒緩平靜地彈奏，就像夏天傍晚從鐵道那邊的教堂傳來的聲音。

接下來是新聞，然后報時聲:8點半了。

保爾感到喉嚨發(fā)緊。

“現(xiàn)在，”播音員熱情地說，“父母親們和各位聽眾，請靠近坐，來參加我們的‘家庭俱樂部?！?/p>

保爾凝視著漆黑的夜色，他屏住了呼吸，緊緊地握住母親的手。

“首先，”播音員說道，“朋友們，我們插播幾則周年紀(jì)念?！?/p>

計劃改了!他們到底還是準(zhǔn)備播送生日祝福了。

“原先我們決定自昨天晚上起停止播送生日祝福，”播音員解釋說，“但是有許多聽眾來……”

可是，信退了回來!保爾痛苦地想，他們在改變主意前把她的信給退回來了!

也許有人為防萬一作了記錄。哦，上帝，但愿電臺有人做了記錄!

他聆聽著報姓名:艾琳頓的泰得·馬丁……查爾斯城的E·渥得先生和太太，今天是他們結(jié)婚12周年的紀(jì)念，奎克市的瓊·史密斯……詹姆斯·渥克先生和太太……

姓名報完了。

可是也許在節(jié)目播完之前，他們還會再報一些姓名的，以前他們不是在節(jié)目開始和結(jié)束時報姓名的嗎?保爾在顫抖。

接下來播放了一首歌，一段《圣經(jīng)》朗誦，以及“展望明天”。節(jié)目播送完了。

保爾淚流滿面。他緩緩地轉(zhuǎn)過臉去看他的母親。

她睡著了。她在睡夢里微笑。

他搖她的胳膊，“媽媽，”他大聲地說，“媽媽，你聽到了嗎?媽，你聽到他們說什么了嗎?他們說我呢!”

她很快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什么，哦，不，兒子，說你嗎?天哪，真不可思議!他們說了些什么?”

“他們說，‘奎克市的保爾·海格特今天11歲了，我們向他表示祝賀，因為他是一個勇敢向上的孩子，他當(dāng)之無愧地——哦，媽媽!”他撲進媽媽的懷抱，臉緊緊地貼在她的肩頭，在他的頭上方，母親在微笑，她的眼睛里閃爍著愛和自豪的光芒。

“我真弄不懂，”她說，“我真弄不懂他們是怎么知道說這些話的!”

(范芳琳摘自《英語畫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