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 名
一位詩人或一首好詩能被人所牢記的原因很多,但詩富有趣味、令人嚼之生津肯定是其中的一條重要原因,下面介紹一些詩之趣。
情趣詩之情猶如百花千卉,各呈美妍:有“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的歡情;有“花紅易衰似情郎,水流無限似儂愁”的怨情;有“一生大笑能幾回,斗酒相逢須醉倒”的豪放之情;有“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盡時”的纏綿之情;有“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的人倫之情;有“一夜征人盡望鄉(xiāng)”的鄉(xiāng)土之情;有“雖九死其猶未悔”的報國之情;有“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友愛之情……。情,如珍珠般散綴于詩的海洋之中,可謂“落月?lián)u情滿江樹”,無情不成詩。
雅趣孟浩然的“微云淡河漢,疏雨滴梧桐”是疏淡之雅;李商隱的“月榭故香因雨發(fā),風簾殘獨隔霜清”是典麗之雅;李賀的“石破天驚逗秋雨”、“老魚跳波瘦蛟舞”則是奇譎之雅……,我們讀現(xiàn)代詩人戴望舒的《雨巷》,讀聞一多的《紅燭》、讀徐志摩的《沙揚娜拉》,讀當代詩人舒婷的《雙桅船》,也都會有一種優(yōu)雅或清雅的美感,從而獲得某種微妙的愉悅。
俚趣多數(shù)屬于民歌,它們較少修琢,具有質(zhì)樸清純的美。讀《詩經(jīng)》中的“風”詩,讀歷代民歌,我們便可以感知。事實上,有些大詩人并不因民歌體的詩俚俗而不屑為之,劉禹錫就寫過膾炙人口的“踏歌詞”、“竹枝詞”,如:“春江月出大堤平,堤上女郎聯(lián)訣行。唱盡新詞歡不見,紅霞映樹鷓鴣鳴?!边€有“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情?!辈皇呛苡匈等ぃ瑯O富美感嗎?
諧趣朱光潛先生說:“諧趣是一種最原始的普遍的美感活動,到了諧趣發(fā)生時,這一層隔刻便渙然冰釋,大家在謔浪笑傲中忘形于我,揭開文明人的面具,……”。諧趣在鄉(xiāng)野味的民歌里,在富諷刺味或戲謔式的詩中常可以領略到。打油詩被人視為“不入流”,但它卻往往多諧趣。魯迅先生曾戲作新打油詩《我的失戀》,詩中說:“我的所愛在河濱/想去尋她河水深/歪頭無法淚沾襟/愛人贈我金表索/回她什么:發(fā)汗藥/從此翻臉不理我/不知何故兮使我神經(jīng)衰弱”意在嘲諷而語頗滑稽,足以博人一笑,諧趣的詩常有解頤心爽,開胃通氣的妙效。
天趣或稱自然之趣。詩人們以其獨特的視角和心靈感受,描繪大自然,謳歌大自然,奉獻給世人無數(shù)不朽名篇,千古佳句——“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大漠孤煙直、長江落日圓”、“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這些詩句人們也許并不陌生。在詩的海洋里,富有自然之趣的詩,古今中外應有盡有,足以讓我們姿意享用。吟誦這樣的詩,正如別林斯基所說:我們可以從凝煉的詩句描出的縮影中,看到整個大自然,仿佛能感覺到宇宙生命的吹拂、呼吸。
理趣從極凝煉的詩章里、甚或從一句詩里,我們所能感悟到的哲理,往往并不少于冗長的言理和說教。讀泰戈爾的《飛鳥集》,我們就有體會:“小草呀,你的足步雖小/但是你擁有你足下的土地”、“最好的東西不是獨來的/他伴有了所有的東西同來”、“太忙于做好事的人/反而找不到時間去做好事”……讀王維詩如“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被蛴^松尾芭蕉俳句:“古池/一蛙跳入/水的音”、“寂靜啊/滲入巖石/蟬之聲”,寫景、寫物,沒有言理,然而“理”卻彌漫于詩中;以景物意境之寂靜、淵深,表現(xiàn)出神秘而深刻的禪宗境界。大音希聲,寧靜幽遠。誠如朱光潛所言:“詩的境界在剎那間見終古,在微塵中顯大千,在有限中寓無限。”
妙趣可能是悅于妙句,如杜甫狀寫愛花人之癡:“不是愛花即欲死,只恐花謝老相催。繁花容易紛紛落,嫩蕊商量細細開?!边@“商量”一詞,真叫人拍案叫絕;也可能是歡于妙喻,請讀弗羅斯特對“忠誠”的妙喻:“哪兒有這樣的忠誠/能超過岸對海的癡情——/以同一的姿勢抱著海灣/默數(shù)那無窮重復的濤聲。”這“默數(shù)”一詞,能不令人撫掌嘆服?馮至早年在一首詩中,把“寂寞”喻為“長蛇”,“夢境”喻為“花朵”,既奇譎又美麗,即使只讀它一遍,也永久不能忘懷;或可能并非在意詩寫什么,而只是從詩的音韻、節(jié)奏里獲得妙趣。黑格爾認為:“音節(jié)和韻是詩的原始的唯一的愉悅感官的芬芳氣息,甚至比所謂富于意象的富麗詞藻還要重要?!碑斠髯x徐志摩的詩句:“怨誰?怨誰?/這不是青天里打雷/鎖著,關上/趕明兒瓷灰磚上堆灰……”,不必去追究詩人的意指,而僅僅是它的音韻、節(jié)奏,就會令人不禁一詠三嘆。
(宋海真摘自《青少年讀書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