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羅伯特·富爾格姆 李杭育 陳 平
華盛頓先生是個鐵了心的草坪愛好者。他的庭院和我的庭院照一種不倫不類的樣子搞在一起。他每年都犯一陣除草劑癖。忽地就寵愛起他的吃草的家伙來,在他的車庫的幾口大缸里攪和著那令人作嘔的藥水。通常是要攪出麻煩來的。
果真,有一天上午,我撞見他跑進(jìn)我的院子里來噴殺蒲公英?!跋氡啬悴粫橐獾?。”他大大咧咧地說。
“介意,介意!——你正在殺死我的花兒。”我?guī)c(diǎn)兒謹(jǐn)慎的不恭說。
“花?”他回刺我一句,“那只是些雜草!”他滿臉不屑地指指我的蒲公英。
“雜草,”我說,“是人們不想要它們長在那兒的植物。換個說法,雜草不雜草的,各人看法不同。而在我心目中,蒲公英可不是草——它們是花!”
“狗屁”,他說著,跺跺腳離開我走回家去,免得叫什么瘋病給染上了。
是的,我碰巧很喜歡蒲公英。每到春天,壓根兒用不著我?guī)兔?,它們就以俏麗的黃花蓋滿我的院子。它們管它們的事,我管我的。蒲公英的嫩葉可以做出一種清香的色拉?;ㄇ蚩墒股虾玫钠咸丫瓶谖陡眩{(diào)更雅。把根莖焙干了,磨成粉調(diào)味,你就能喝上一杯可口的咖啡。嫩芽弄來泡茶喝,補(bǔ)身體。干巴巴的老葉子含鐵量很高,有維生素A和C,可入藥,治便秘很有效的。蜜蜂們愛戀著蒲公英,合作的成果便是上等蜂蜜。
蒲公英已經(jīng)存活了大約三千萬年;有化石為證。最近的族親是萵苣和菊苣。正式分類歸入菊科蒲公英屬,多年生草本植物。這名稱源自法語dentdelion,意即獅子的牙齒。蒲公英遍及歐洲、亞洲和北美,憑它們自己的本事蔓延到這些地方。它們有能力抵御疾病、蟲害、酷暑嚴(yán)寒、風(fēng)吹雨打以及人類的作踐。
假如蒲公英很珍稀很脆弱,人們倒會使出渾身解數(shù),花十四元九十五美分買一株,弄到暖房里去種種,還可能搞起什么蒲公英種植業(yè)來。然而,它們到處都是,不需要我們,而且多少有點(diǎn)兒自得其樂。于是我們就拿它們當(dāng)“雜草”,每每地作踐它們。
好啦,我說它們是花,上天作證,還簡直是好美的花哩。有它們在院子里,讓我感到很榮幸。我要它們。何況,除了所有一個個的長處之外,它們還有魔性。當(dāng)花兒變成了種籽,你能把它們吹離莖桿,而要是你吹得恰到好處,所有那些個小小的直升飛機(jī)就會遠(yuǎn)走高飛,你也就如愿以償了。魔性。或者這么說,如果你是個戀愛著的情人,它們就會照你的心意編成一頂花冠,戴到你女友的頭上。
我向我那鄰居挑戰(zhàn),要他拿出他院子里的隨便什么可與蒲公英媲美的東西來讓我瞧瞧。
要是所有這一切還不夠明白,就請仔細(xì)想想這一點(diǎn):蒲公英有的是。壓根兒沒人會抱怨你采掘它們。你能帶走多少就不妨采掘多少。了不起的草!
(甘隴摘自《上海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