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夜間算盤聲》

楊金亭

自從我國農村實現(xiàn)了合作化，會計室的算盤聲，就和千家萬戶的生活以至于人們的命運息息相關了。肖振榮的《夜間算盤聲》

(1979—1980年全國中青年詩作評獎獲獎作品《回鄉(xiāng)紀事》組詩之一)，就是通過算盤聲所引起的人們心情的波動，揭示了三中全會以來，農村生活歷史性的變化，從而賦于這首只有八行的短詩以強烈的時代感。讀起來是頗耐人尋味的。

這首短詩的文字干凈簡煉，沒有庸詞贅語，也沒有鋪陳性的敘述和議論。開宗明義第一句，就把“會計室熱鬧的算盤聲，一夜叩著全村的門窗”的情景，推到讀者面前。本來，算盤原是無情物，它所發(fā)出的聲音，也無所謂有什么熱鬧和冷清之別的。然而在詩人的筆下，它卻隨著新時期人們的思想感情的變化，竟然“熱鬧”起來，而且熱鬧了“一夜”。兩句白描，暗示出生產隊年終決算，通宵達旦的緊張氣氛，也透露出了一點豐收的信息。甚至于那些參與年終決算的會計人員的興奮喜悅的心，也隨著“熱鬧的算盤聲”，躍動于詩作的字里行間了。

接著，詩人的筆鋒一轉，隨著夜間算盤聲叩開的農家門窗，自然而然地由描寫的主體—一算盤聲，推向描寫的客體——人。詩人沒有籠統(tǒng)地描寫人們聽到算盤聲的反應，而是通過幾個精心選擇的生活鏡頭，加以詩意的渲染，細致人微地寫出了“夜間算盤聲”所引起的人們內心世界的波動。小姑娘在“算盤聲”中入夢了，她的夢是美麗的，夢境中展開的是“縫紉機在扎花衣裳”的畫面；算盤聲也催小小子入夢了，他的夢就不象小姑娘那么文靜了，他的“囈語”聲，和“除夕的鞭炮”聲交織在一起。同是孩子的夢，而夢的媒介又同是“熱鬧的算盤聲”，寫來卻各具特色，一動一靜，天真爛漫之態(tài)可掬，活脫脫地刻畫出了獲得豐收后的公社孩子們的心情。

這“夜間算盤聲”，進入飽經風雨的大人們的耳中，那反應和孩子們就大不一樣了。詩人沒有沿著描寫孩子的夢境的思路，寫大人們的夢境，而是向農民心靈深處開掘:他們徹夜不眠，“似聽檐間春水，一滴滴，溶盡心頭十年寒霜?！边@個頗為警拔的結尾，正所謂“立片言而居要，乃一篇之警策”。把這首小詩的主題思想升華了。他們之所以那樣興奮，并不象孩子那樣，只是把豐收分紅和自己日夜向往的生活要求聯(lián)系起來，他們?yōu)橹畱c幸的是郁積心頭的“十年寒霜”的溶化。這樣，詩作通過一個富于象征的詩句，很自然地把眼前的豐收現(xiàn)實和十年“窮過渡”的歷史聯(lián)系起來。讓讀者聯(lián)系農村生活的歷史性的變化，感受到黨在新時期的農村經濟政策的春風化雨，深入人心。如今，社員們掌握了自己的勞動果實，也掌握了自己的命運。什么昔日的傷痕，內心的余悸，都一掃而光了，展現(xiàn)在廣大社員們眼前的是新時期的曙光。

恩格斯在一封論述敘事性的文學作品的信里，曾經強調:作品的傾向性不應該直接地說出，而應當“讓它自己從場面和情節(jié)中流露出 來”。這首短詩，沒有一句關于黨的政策的贊詞；然而從它所創(chuàng)造的意境中，我們感受到了改變了命運的集體農民對黨的政策的信賴和依依情深。這正是詩的主題，或謂之傾向性，它卻沒有直接說出，而是從詩人精心創(chuàng)造的詩情畫意中自然流露出來的。這就是短詩《夜間算盤聲》的主要成功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