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完舊社會的苦

陳紹宣

解放前，我住的大邑縣唐鎮(zhèn)鄉(xiāng)，是大惡霸地主劉文彩和他的弟兄、侄子——“劉家八虎”稱霸的地方。他們壓迫農民，一年剝削多少萬石租子也不夠，還派狗腿子出來，強迫我們今天出這樣錢，明天交那樣款，苛捐雜稅比牛毛還多。那陣，我全家人勤巴營做，但是種出來的東西一是給地主交了租子，二就是上了百種百樣的捐稅。

一九四二年，惡霸地主劉家老八當大隊長，硬逼我家出錢出fu，去修桑園子飛機場。在那里，吃的飯盡是谷殼子。晚上沒處睡。干活時，監(jiān)工的皮鞭、槍托打個不停，我腳上的瘡口鮮血直流，也不敢怠慢。才幾天，我就拖倒了。好多弟兄更是拖死累死。我眼看命要送在這里，心想，在這里死，不如拚著命逃回去。誰知才到家，劉家狗腿子腳跟腳就進來嚇唬敲詐。狗腿子說要出錢來頂，十天一期，一期二斗五升米，不出錢要綁人回去。我娘心想救人要緊，忍著痛將交租剩下的一點救命谷子，給了他們。這年，他們一共逼我家出了五次“機場費”，搜走一石多谷子。壇壇罐罐空凈了，我們只得扯苔菜來吃，借點米熬湯湯過日子。

那陣，他們派糧派款，開的“爛條”（即勒索的方法）你想都想不到。惡霸地主劉文彩組織哥老會，不加入的要出“光棍費”，不然，身家性命難保。我們只得省吃儉用，每年交一斗米的“光棍費”。逢年過節(jié)，或袍哥大爺做生日，自己家里吃清湯寡水，也要買雞買蛋，送禮上壽。貧苦農民喂只雞、羊，養(yǎng)頭豬、牛，他們也要派款。早先，我喂過一頭小牛，好容易喂到能夠犁田，但田還沒犁過幾塊，劉家地主狗腿子就跑來說：“喂牛戶要出牛捐，不出捐，牛丟了誰也不照管?！蔽倚南?，種莊稼全靠一頭牛，只得忍氣吞聲，答應一年出二斗五升米的牛捐。牛捐出了，惡霸并不甘心，又打別的算盤整我的牛。我橫了心，趕場天，就把牛牽去賣了，另換了頭小牛來喂。這事讓地主知道了，第二天就來催欠租，把買小牛剩的十二元錢，全部搶走。

劉家惡霸派苛捐雜稅，一文也不能拖欠短少。有一年，舊歷臘月二十七，我娘剛剛織完一匹土布，還沒有取下機頭。一家人指望賣了布，好換點米和油鹽過年。誰知一清早，惡霸劉季珍（劉文彩的侄子，“八虎”之一），就派狗腿張儀程和張子忠來催逼一斗八升“團防米”。我娘苦苦哀求，說開年再交。兩個狗腿子兇神惡煞地吼：“今天不把米交清，綁你到監(jiān)獄去?！蔽夷锾手蹨I，把機頭上的布拆下，抱出去賣。兩個狗腿子賴在我家里等。直到下午我娘賣布回來，才把兩尊兇神打發(fā)走。這一年，地主家團年，酒肉熏天，我們家里莫說聞不到油氣氣，連飯都沒吃的了，只是向同院子的親戚，借來一升米度命。大年初一這天，地主家火炮連天，尋歡作樂；我的娘啊，天才亮就坐在機臺上，啷嘎啷嘎織起布來。

說起這些苦，我?guī)滋鞄滓拐f不完。劉家惡霸地主伙同反動政府，一年當中還規(guī)定了許多“死套子”（即苛捐雜稅），什么壯丁費、聯保費、槍枝費、軍服費，等等。我家弟兄兩個，一年要出五斗谷子的壯丁費，兩斗米的聯保費，一斗五升米的槍枝費……

那時，我家僅有一畝八分孬田，不夠做，佃了地主的五畝多地。每年交了五石多租谷，還剩兩石左右谷子。但是，這樣捐，那樣稅，兩石谷子都不夠填。老父親因為拉壯丁的事，被狗腿用槍筒子戳成殘疾。我會點泥工手藝，莊稼活一松，便出去一月兩月地打短工。家里，哥哥幫助娘織布，娘累不住了，哥去替她織一會，哥哥累不住了，娘又去換。但是，苦死累死，也填不滿這些地主老財的無底洞?。?/p>

共產黨、毛主席領導我們鬧革命，勞動人民跳出了火坑?，F在，我和我女人在隊里勞動，兩個大的小孩在學校里讀書，公社分的糧食吃不完，去年又蓋了一間新房子，真是伸伸展展、無憂無愁過日子。看看現在，想想過去，我夢里都笑。我要教育我的子孫后代，永遠不要忘記對舊社會地主階級的仇恨，永遠要跟著共產黨、毛主席干革命。